我听到他在外面询问守卫的士兵道：“刚才可有人靠近这边？”
守卫士兵答：“那个二丫刚刚过来了，她端着一碗羊肉汤来，说是要给受伤的青嘉姑娘暖暖身子。”
“那她为何没有进入营帐，而是在帐外偷听？”
“偷听？属下没看到……属下刚才就只看到她往营帐走，再一转眼，她就从营帐后绕过去了……属、属下失职！”
“下去领十军棍！再告诉其他人，每个营帐周围都给我盯紧了！”
“是！景将军！”
接着，营帐外响起了一连串的跑步声，好像是景元又调集了一些士兵围在周边。
后面他又吩咐了一些什么我就没听到了。
因为被景元的刀戳破的那个位置正嗖嗖地向着营帐内灌风，而我坐在床边刚好能被那冷风吹到，吹得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赶紧站起来挪了个位置，而后景元就又回来了。
他看着我道了声“抱歉”，赶紧让人找来辎重队的士兵来给那个洞补上，又让人在我这账内多添了两盆炭火。
这一通忙完了，他便遣人去把二丫和青琅都叫过来，大有要好好审问一番的架势。
我赶紧拦住了，说：“先静观其变吧，左右她不是来取我性命的，不然她早就趁着我昏睡的时候下手了。景大人安排人暗中盯着她就够了。”
“一会儿见了青琅我会悄悄问她这二丫是怎么被她选中的，若有什么可疑的线索，我一定告知景大人。”
景元犹豫了片刻，便听了我的劝。
“那沈小姐还有什么事想问在下的吗？”
“还有的，”我伸手请他坐下，“不知着火的那个村子现下如何了？”
我这话问出来后，便觉得景元身上的气息似乎变得有些沉重。
“火势太大，村民们又吸入了迷烟，逃出来的人不到三成。”景元停顿了片刻，“那晚咱们的将士一靠近村口就遭遇了敌人埋伏的炸药，但好在魏将军他们幸运，到达村口时突然从路旁飞出一只鸡，他们慢了一步，不然他们就会在炸药燃爆的瞬间从上面跨过去……”
“即便如此，受伤的将士仍旧不少，再加上吸入了迷烟神志混沌，待隐藏在村口的死士杀出来的时候，那一千名将士们几乎是四个对上一个才勉强有招架之力。”
“那些死士不少，而且个个下手很辣，尽是不怕死的打法。我带着人赶去支援的时候，魏将军为了保下将士们的性命，已经下令撤退，但那些死士仍旧穷追不舍。多亏了青琅给的那些醒神的药丸，我和我带去的那些将士们才能将那些死士打退。”
“但到底还是晚了。虽然进了村子，却几乎没有可以施救的余地。村里的房屋都烧塌了，该逃出来的人早已在村口的空地上聚集在了一处，没逃出来的，也定然是救不活了……”
“意识清醒且还未受伤的将士只余下三百多人，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将大火扑灭。”
“将沈小姐救回来以后，我和郑大人安排辎重队伍匀出了几顶营帐给村民们安身，又分出了一部分粮食让村民们暂且果腹。第二天，我便陪同郑大人一起去了新县县衙，将小刘村的灾情告知县令，请他拨款赈灾。但……”
“那县令说因着新县这个月遭了雪灾，所以应急的赈灾款早已经发给了底下的各个村镇，所以现下再匀不出一分钱给小刘村。我和郑大人商议过后，便将沈小姐赠予的黄金先拿出了一部分应急，还望沈小姐莫要介意。”
“无妨，”我淡然一笑，“事急从权嘛。只是不知，那县令的话有几分真？”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谈及官府里的银子，总是让人免不了多想一些的。
“那县令给我们看了赈灾款项的账册，郑大人已着人去其他各村镇详查。不过小刘村幸存的这些村民都已盘问过了，他们都不曾听过赈灾款的事。也不知是村长还未将银子发下去，还是自己贪了，抑或是根本没有收到这笔银子……可惜村长已在大火中丧命了。”
我默然片刻，又问：“不知二丫家里是什么情况？你们既然许她呆在军营，想必已经仔细调查过了吧？”
“是。她家共四口人，加上她还有亲爹、继母、五岁的弟弟。她的亲娘已去世六年。她平日被继母搓磨，家里的活计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干。火灾之后，她的继母和弟弟都死了，只余下她和她爹。”
“她爹是因为去那家富户吃满月酒，吃太多醉了便躺在雪地里睡着了，这才逃过一劫。而她则是因为晚间太冷睡不着，发现了房中起火及时跑了出来。”
“而据她自己所说，发现房中起火后，她跑去叫继母和弟弟，但他们睡得太熟，房门又上了锁，就没能叫醒他们。”
二丫因为晚间太冷睡不着，继母和弟弟却在房中熟睡……看来继母和亲爹都对二丫这个女儿不好，大约是连热炕都舍不得给她烧的。
“她来咱们这里帮忙，她爹可同意？”
“青琅与他说有工钱可拿，他才同意的。”
我微微叹了口气：“听起来，倒是个苦命的孩子……”
沉默良久，却听景元极轻地笑了一声，我疑惑朝他看去，可他带着面具，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正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听，便听景元说：“抱歉。在下并无嘲弄之意，只是觉得沈小姐与二丫的年岁差不了几何，却称二丫为孩子，有些……有些奇怪罢了。”
我微怔片刻，讪笑一声：“的确是有些奇怪。”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我想着该问的也差不多问完了，就清咳了两声，说道：“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今日真是劳烦景将军为了我废了许多口舌。还是那句话，若日后景大人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景元道了声“无妨”，站起身转头便走，走到帐幕前又补充道：“沈小姐若是实在想还了在下的人情，那就请沈小姐原谅王爷此番的作为。在下以为，王爷此后定是不会再怀疑沈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