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红月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这只陆吾，是曾经被九幽锁魂刀擒住过的大妖！
可是，它为什么会恨衡阳宗呢？
“用九幽锁魂刀伤你的人，是衡阳宗的修士？”
璃红月只是听过这把刀，却并不知道它的来历。
癸巳之乱爆发的时候，九幽锁魂刀的锻造方法已经流传开来，很多宗门都用它来擒拿千年大妖。
陆吾不说话，趴在地上不住地喘气，看上去就像一只脏兮兮的普通老虎。
璃红月翻出两颗泽尘给她的伤药，喂进陆吾嘴里。
“这两颗药，一颗疗伤止血，一颗凝神护心。你如果觉得神志恢复些了，能好好说话了，我就放开你。”
过了好半天，陆吾才吐出一口气：“衡阳宗的人，都是骗子！”
“这话说的，好像你被衡阳宗的人抛弃了似的。”
璃红月观察它的表情：“说好了啊，解开了不许再追我了啊……我解了，我真的解了啊！”
一抬手，月华绫乖顺地回到她的手腕上。
陆吾不同于那只姑获鸟，它可以交流，更何况，它似乎和衡阳宗很有渊源。
所以，璃红月对待它，就耐心了很多。
“说说吧，是衡阳宗的哪个修士把你伤成这样的？”
她用裹着月华绫的那只手拍拍它的皮毛：
“如果说的有道理，或许我还能帮你报仇。”
衡阳宗里，她讨厌的人也不少。
陆吾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再开口时，神志已经清明不少：
“一千多年前，修真界曾出了一件很出名的兵器，可以擒拿千年大妖……”
“可以禁锢住大妖的魂魄，让他们供自己驱使。我知道这件事。”
璃红月见它说的太慢，忍不住接口道：
“这件事最终引发了妖族大乱，修真界和妖族大打一场，死伤无数，两边的高手几乎全都丧命在那一战里。”
陆吾躺在地上不动。
它身上已经没有缎带束缚，可是它不愿意起来。
“那你知不知道，九幽锁魂刀是用什么制成的？”
这个璃红月真的不知道，她立刻侧过头，望着陆吾：“是什么？”
陆吾的声音嘶哑，眼睛里再次流出血泪：
“是用我的尾椎骨制成的。”
……
璃红月看过去，果然见到它脊椎末端，和尾巴链接的地方，有一块丑陋的凹陷状疤痕。
尾巴，是所有妖的妖力所在。
而尾椎骨，更是妖力汇聚之处，是所有妖精视作生命的东西。
“你把自己一身的妖力给他，让他做成了一件崛金断铁的兵刃，然后，他却用这件兵刃来抓你。”
一句话，璃红月已经猜出了整个故事。
山风呜咽，吹动树叶婆娑，像是有人在哭。
璃红月的声音比风更冷：
“妖族轻易相信人类，献出自己的一颗真心，最后却被辜负，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这样的故事，自古以来就不少见。”
天空中云层散去，吴钩高悬，冰冷地照耀着大地。
陆吾：“我已修炼万年之久，眼看着就要渡劫飞升，却不慎受了伤。”
“是他救了我……”
璃红月击节赞叹：“救命之恩，舍命相报……好老套的故事！你要是个女妖，是不是还得嫁他？”
陆吾不理她的揶揄，继续说道：“他说他要打造一件全天下最厉害的兵刃，可是走遍三界九州，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材料。”
“那些龙骨，凤羽，麒麟髓，不是太脆，就是太暴烈……”
“然后你就英勇无私地献出了自己的尾椎骨？”
璃红月将手边的草茎团了团，垫在腰下面，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你不是依旧快飞升了吗？还理他作甚！自己当个逍遥自在的地仙不好吗？”
陆吾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没有那么蠢。”
……
“我当时飞升在即，便和他说定，等我渡劫成功之后，就取自己的尾椎骨给他。”
“反正那时我已经成为地仙，一身妖力也转化成了灵力，要尾椎骨没有用了，正好可以给他锻造兵刃。”
璃红月冷笑：“一块没有妖力的陆吾尾椎，他要来做什么？”
陆吾沉默了，好久没有说话。
那个衡阳修士既然要锻造一件抓妖兽的兵刃，那么，还有什么比正在遭受天劫的陆吾尾椎更好的呢？
天道之力，妖兽之力，地仙之力，一应尽之。
那修士只怕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陆吾的声音沙哑：“当时我正在遭受天劫，九十九道天雷，已经承受了九十八道，眼看就要渡劫成功。他突然出剑，斩断了我的尾椎……”
……
“然后呢？”璃红月轻轻问。
“我渡劫失败，又丧失了妖力，他便想趁机杀掉我。可是我体内当时还残存着天劫之力，他……没有成功。”
“以后的十年，我一直四处找他，却始终没有找到。”
璃红月：“他不是衡阳宗的修士吗？你直接杀上衡阳宗啊！”
陆吾虽然已经压力尽失，但是渡劫之时被外力干扰，天劫之力留存在了他的体内。
把衡阳宗闹个天翻地覆，不成问题。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衡阳宗的修士。”
“直到有一年，衍天宗举办清谈盛会，遍请天下仙门，我才终于看到了他。”
“一身青色的衣服，领子上绣着竹叶花纹，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大闹了会场，伤了不少人……他拿着一把怪异的兵刃，一根铁链，末端处挂着九把锋利的匕首，穿透了我的琵琶骨。”
“他终于练成了举世无双的兵器，我成了那兵器下的第一个亡魂。”
……
林间的风又阴又冷，可是还是吹不开这里血一样浓稠的寂静。
好半天，璃红月才听到自己说：“他是谁？”
陆吾：“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自称，阿燃。他说他的宗门很美，云海千层浪，晚霞将欲燃。”
云海千层浪，晚霞将欲燃……
云海千层浪，晚霞将欲燃……
璃红月突然站起来：“你一开始认出我的时候，并不是凭借衣服！你说，我身上的味道你很熟悉？”
陆吾点头：“你的身上，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味道。”
谷岚疏从小在落霞峰长大。
她身上……是落霞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