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枭欲挺身上前，被老爹伸手拦下。
桓青峰连忙递上五十两银票：“大人消息就是灵通，这是小人刚收的，孝敬大人便是。”
五十两少一半，桓青峰也觉心疼。
但正如黄脸人所说，若是不给，桓青峰不仅没法在都城任何地方打铁，恐怕还会被编造些不交租子，漏税等罪名。
任何朝代，漏税都是重罪。
在大离，最低惩罚都是每少交一百文，杖六十，罚两千文。
数目过大的，可以直接抄没家产，流放一年。
而这群租庸吏，收集“罪证”后，可以直接上报户部的租庸使，即可法办处置，无需经过衙门。
秣陵县令周泽能做的，只有帮着租庸使打打偷税人的板子，在此事中没有任何话语权。
倘若桓青峰真的被以漏税为由定罪，且不说桓盛此生别想科考，一家人都没法再抬起头做人。
“唉。”
桓青峰只能用桓枭的钱来路不正为由，开解自己。
“这还像回事。”
黄脸人咧嘴一笑，看向身后跟班：“本大人今天出门急，没带银子，你们谁有二十五两，找给桓铁匠。”
跟班小吏哪里不知道什么意思，纷纷抬头。
“大人，我们一年才十两银子，哪有二十五两，还带在身上啊？”
跟班小吏回道，还瞥了瞥桓青峰，眼中尽是奚落。
“唉...这可不行，要不你们凑凑？”黄脸人故作为难道。
“没有，大人我们真没有。”
“大人，我们今天出门也急都没带银子。”
“你们！真是的！”黄脸人故作气恼，“一文钱都没带？赶快拿出来，先给本大人垫上！本大人回头再给你们补上。”
“大人，我们真的真的没有啊。”
桓青峰心中一凉，早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王八蛋不只是想分一半，五十两银子他想全吞下！
桓枭也早就看出来了，眼睛却看向别的打铁铺。
他刚给老爹钱没多久，这群人就找上来了，多半就是老爹同行之间告密的。
桓枭也看清其他店铺如何收钱的，小打小闹的钱都明着付。
数额较大的都尽量躲着人，生怕被同行看到眼红告密。
这五十两被黄脸人盯上，桓枭自认自己也有责任。
“大爷的，都是穷人还他娘的互相算计。”
桓枭心中暗骂，也明白小贩之间互相告密，也是一种自保手段。
小吏从别的铺子拿了钱，自己这里就安全许多。
这群守着商铺的小吏月钱不多，多半靠这种非法手段来钱。
他们心中也有度，每年拿上一定程度就知足。
不好意思拿小贩每笔小生意的钱，小贩做了大生意正好下手...
这种事就是小贩和租庸吏的潜规则。
“大人...大人。”
桓青峰无奈开口，这群人若是见他不松口，一直站在他铺子旁做戏，他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大人，没有钱找零就算了，这五十两全当小人交税了。”桓青峰咬着牙道。
“什么？！”
黄脸人故作惊讶：“整整五十两来交税？不行，绝对不行，桓铁匠，你这是小本生意，这也太多了。”
“大人，您就收下吧！”桓青峰咬牙道。
分明是被人敲诈，对方屡屡推让，偏让自己主动求。
桓青峰感觉自己窝囊到极点，偏偏又没有别的办法！
“额...行吧。”
黄脸人见也差不多了，点头应下：
“桓铁匠，你放心，本大人这是公事公办，不会差你的钱，改天就把那二十五两，给你送过来。”
“多谢大人。”
桓青峰俯身拱手，也知道黄脸人根本不可能再送钱来了，即便送，他也不敢要。
黄脸人将银票揣入怀中，心满意足：“好了，桓铁匠的租子，税收已交，咱们去别的铺子看看。”
黄脸人春风得意，带着众跟班小吏正要迈步离开。
桓枭忍了黄脸人许久，怎么可能放他轻易离开。
“站住！”
桓枭挺身叫道，“你有钱拿，就不怕没命花吗？！”
“枭儿！”
桓青峰咬牙低呼，暗怪自己没看住长子。
他知道桓枭和周泽，乃至和燕山越有交情，长子可能自认为官侠两道都有帮手，无所顾忌。
但，眼下的事偏偏正是桓枭无力插手的！
“嗯？！”
黄脸人皱眉回头：“你是什么人？”
“桓青峰长子，桓枭！”
桓枭站在黄脸人身前，目带杀意：
“收租收税是归你管，儿子给自家老子钱，你有什么资格拿啊？你们租庸吏是收租，还是抢劫啊？”
黄脸人一愣，他没料到还有这种事。
桓枭说的若是真的，他可真的是抢劫了。
看着桓枭腰间的捕快令，黄脸人也知道了桓枭的捕快身份，更知道桓青峰长子是个混球。
惹到了他，不管对面什么身份，都要动手打一顿。
如今还被桓枭抓住把柄，没准能被直接抓到秣陵衙门去。
众跟班也懵了，齐齐瞪向隔壁打铁铺的老板。
消息就是那打铁铺老板给的。
隔壁打铁匠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他不认得桓枭，刚刚只是看桓枭一副大爷做派随手扔给桓青峰钱。
谁知道，他是桓青峰儿子啊？！
桓枭当时还径直往摇椅上一躺，干看着老爹忙乎，属实想不到这是儿子对老爹的态度。
“原来你就是桓捕快，误会，都是误会。”黄脸人尴尬一笑。
“少废话，把银票还会来！”桓枭怒斥道，懒得和黄脸人寒暄。
“额...”
黄脸人缓缓掏出银票，犹豫要不要给。
不给是个麻烦，给了，这可是五十两。
他一年的钱才不过十几两，五十两是他四五年的收入，当真是舍不得。
“磨蹭什么呢？”桓枭喝道。
众跟班小吏没听过桓枭的诨名，只知道黄脸人收上来的钱，里面有自己一份。
五十两分钱不菲，岂能轻易还回去。
“你是桓铁匠儿子又如何？”
一跟班小吏来到黄脸人身旁，帮他张目：
“你是在这给的桓铁匠钱，就该按买卖来算，我们收他的钱没有任何问题！”跟班小吏叫道。
“没错！窦大人就该收他的钱！”其他小吏跟着叫喊。
黄脸人窦现也有了几分底气。
小吏们虽然强词夺理，但也算一番道理，更何况自己这里人多势众，还怕个一个人不成？
桓枭若是带刀，窦现或许还怕上几分。
可他看到桓枭的刀都断了，赤手空拳的，凭什么怕他。
窦现下定主意吞了这笔钱。
窦现面容重新嚣张：“对不住了桓捕快，这钱本大人就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