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钰的身体一僵,握紧了拳头,微微眯眸,轻笑道。
“四嫂,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聪明。”
我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可珑琪一生清高清白,如今儿子已经是黎国的新皇,而她也是无可撼动的太后。”
“她无论是生是死,都是燕承瑞名义上的女人。”
“而即便她在未曾成为,燕承瑞的妃子前,她也对与你的感情,清醒克制,隐忍有加。”
“她高洁了一辈子,如今却要因为你的谋反,让她背上‘太后下嫁小叔子’的骂名,让她的孩子认自己的叔叔为父亲……”
“你觉得这样扭曲而病态的爱,珑琪她会答应和你在一起吗?”
此话一出,燕承钰瞳孔骤缩,身体后退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的眼眸中情绪翻涌,透露出许多我看不懂的情愫。
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沉声道。
“是珑琪要你来告诉我的吗?”
我低头一笑,为他倒了杯茶水,端到他的面前:“不是她告诉我的,因为她自始至终,都不肯相信,你会谋逆。”
“而我说这些,也只是希望,你不要做出让你和珑琪之间,此生都无法挽回的决策。”
他嗤笑一声,看着我手里的茶杯,却并没有接过来:“既然珑琪没有亲口说出来,就证明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从古以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初的燕承瑞是如此,现在我的我亦是如此。”
“只要我成为黎国的王,便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普天之下,谁又敢置喙我的事!”
茶水的滚烫,顺着冰冷的茶杯,逐渐刺痛我的皮肤。
我笑着抬起头,眸光戏谑道:“你若真的不怕这流言蜚语,就不会悄无声息地带着精锐回到王城。”
“而是带领征战的士兵,浩浩****地归来,之后便干净利落地扫清燕承瑞的党羽,直击皇宫,荣登帝位……”
见他沉默不语,我心里有了底气,坐到桌边,一字一句道。
“钰王爷这次,之所以请我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想要从我的口中,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是吗?”
我的笑中带着揶揄,我的语气干脆利落,自信不畏。
他冰冷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
他低头看着我手里的茶水,笑着接了过来,踱步坐到桌边,把茶水放在了桌子上。
他明明是平视我,明明是有求于我,可他眼眸里的淡定和底气,却分毫不减。
“所以,四嫂有什么好办法,帮助本王和珑琪终成眷属了吗?”
我勾唇一笑,看向他面前的茶杯。
“喝了这杯茶,所有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他哈哈大笑,笑声极尽肆意:“四嫂啊四嫂,本王真的没想到,你连毒杀本王,都这么明目张胆。”
“真不知道当初的宋明月,岳淑瑶,甚至是本王最亲最敬爱的四哥,是怎么一点一点地被你杀人诛心,离开人世的……”
我淡然一笑,反问道:“王爷为什么觉得,我给你倒的这杯茶水里,一定有毒呢?”
“即便是有些什么,难道这茶水,就一定是要人性命的毒药吗?”
他冷笑一声,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腕,细细摩挲着我的手指。
从我的指甲缝里,揉出点点白色的粉末。
“那么,这是什么?”
他笑着问道,眼眸里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我以为,四嫂和我一样,是痛恨四哥的。我以为四嫂无论在什么境地里,都和我们初见时那样善良。”
“因为四嫂答应过我,会替我照顾好珑琪。会在我被囚禁的时候,偷偷为我打点好一切,让我不至于被饿死,病死……”
“甚至,在我边关杀敌的时候,也会每个月一封书信,诉说珑琪的平安,让我有抗争四哥暗杀的勇气……”
他的字字句句,真挚而热烈。可他话锋一转,轻笑道。
“我以为,四嫂和四哥是不一样的。”
“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因为你和四哥一样,都想让我死!”
说罢,他用力地把我拉倒外地,单手掐住我的咽喉,死死地盯着我,阴冷道。
“四嫂不是想杀我吗?现在就杀了我啊!”
“啊……我知道了,你现在杀不了我!”
“因为你的命,现在就握在我的手里!只要我稍稍用力,你很快就可以下去陪我那可敬可爱的四哥了!”
他的手缓缓用力,我只觉得呼吸困难,脑袋轰鸣作响。
我想反抗,但我不能。
因为我一旦反抗,只会让他想要杀了我的心,愈演愈烈。
我只能默默忍受,赌他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对我绝情憎恨。
我的指尖逐渐发麻,视野也不再清晰,生理性的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
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死掉的前一秒,燕承钰突然松开了手。
用力地把我甩在地上,站起来,红着眼睛怒吼道。
“滚!岳风盈你给我滚!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喉咙跟火烧了一般疼痛,身体麻木无力,但我还是艰难地站了起来,端起茶杯向他靠近。
“喝了这杯茶,我立刻就走。”
“放肆!”
他一掌打翻,嘶声怒吼:“岳风盈,你真的想死吗?”
我笑了,把茶杯放在桌面。
下一秒,我口吐黑血,身体径直后仰。
燕承钰震惊不已,下意识地揽着我,让我不至于跌倒在地。
“四嫂,四嫂你怎么了?你不是要杀我的吗?你不是没有喝那杯茶吗?你怎么会中毒?”
我无力回答,只是一口一口地呕着黑血。
燕承钰的眼泪砸在我的脸上,慌乱无措:“四嫂,四嫂你别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去喝那杯茶,我乖乖地听你的话。四嫂你别死,你死了,我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真心疼爱我的亲人了……”
他不知道,我给他的茶里加的,根本不是毒药,而是成全他和岳珑琪在一起的假死药。
而我即便千夫所指,可我终究是燕承瑞的女人。
只要我死在燕承钰的府里,他就会背上谋杀太后的罪名,从今以后,便再也没有造反篡位的理由。
可是他不明白,而我也再没有力气解释……
我心中叹息,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燕承钰的哭声,渐行渐远。
我终于……
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年八个月零五天。
这一年的李沁如,已经三十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