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白梨拉着虞川出去散步，棺材巷附近人很少，很安静。
虞川和白梨都不是表达欲旺盛的人，两人的相处很舒服，亲密美好。
昏黄的路灯，把影影绰绰的槐树影投射在青石板上，把紧挨在一起的两个身影拉得很长。
一顿饭下来，赵谷和墨爷、白银之间所剩不多的局促彻底消失，聊得停不下来。
墨爷的心理年龄不比赵谷大多少，墨爷想了解那个特殊年代的贫困和苦难，赵谷也好奇新世界的一切，两个少年有问有答，有来有往。
赵谷故事里的那段历史，白银自己经历过，满目疮痍的山河，他见过，民不聊生的年代，他也是亲历者。
但白银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一直坐在桌边听两人聊天，偶尔帮着赵谷补充两句，墨爷说不清楚的地方他又给添上两句。
或许是因为一辈子忍饥挨饿的人终于吃了一顿大餐，或许是因为在经历了漫长的孤独寂寞后终于交到了朋友，或许是知道祖国终于强大不可欺，梦想中的新世界美好得不可思议，赵谷激动得脸发红，脸上腼腆的笑容越来越浓，原本有点僵硬的神态，也变得生动起来。
虞川和白梨散步回来，三人还坐在饭桌前，聊得正上头。
赵谷是从小就没吃过饱饭的人，知道每一口粮食有多珍贵，所以哪怕吃不下了，也不愿意放下筷子，撑得肚皮都大了一圈。
面黄肌瘦的人，撑着一个大肚子，像得了腹水的病人一样，诡异又心酸。
白梨伸手收拾桌上的碗筷，撵三人也出去走走，消消食。
墨爷是个玻璃胃，再这样吃下去可不行。
小院安静下来。
虞川洗碗，白梨收拾，两人配合默契，像之前在老家时一样。
这样的生活明明没过太久，甚至连虞川这个人，白梨都还没全心接受太久，可白梨心里就是说不出的熟悉和安稳，仿佛已经这样和虞川度过了几辈子。
“去洗澡吗？”
虞川问。
白梨烧起桂花树下的小火炉，“你先去洗吧，我给他们泡盏淡茶，助消化。”
说着，白梨揭开青白色的瓷茶罐，嗅了嗅清雅的茶香，熟练优雅地开始开始泡茶。
茶香氤氲，白梨坐在摇椅上，握着温热的茶盏，一口口轻啜着，闭目养神。
虞川从房间出来，站在二楼走廊边，垂眸看着桂花树下恬淡闭目的少女，月光透过树叶缝隙，婆娑星光笼在白梨身上，随夜风轻轻摆动。
虞川的眼神温柔得似这月光，眼中满是不舍和眷恋。
舍不得移开目光，想把这画面一寸寸刻进脑中。
虞川就这么站在二楼廊边看着，一直到檐下玉石风铃响起，墨爷他们回来打破小院的这份静谧，他才拾步下楼。
“阿梨，我刚刚刮彩票，中了200！”
墨爷人还在门口，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小跑着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仰头喝完一大杯茶，骄傲地甩了甩手里的两张钞票。
“明天加餐，来一锅香辣虾！”
白梨睁眼，眼睛一亮，从躺椅上坐起来，也很高兴，“你今天运气这么好吗！”
白银从容地在旁边的石凳坐下，淡淡开口，“花800块刮出200块，运气是不错。”
墨爷瞪着眼看向白银，“要你多嘴，扫兴！”
“嗯……”
白梨顿住想了想，点头再次肯定道，“今天运气确实不错，至少不是血本无归了。”
谁养的猫像谁，白梨倒霉，墨爷也没什么好运气，那家彩票店开了好几年，墨爷每次路过，兴起的时候，就会去刮一张刮刮彩，从来没中过。
唯一一次中奖，是不信邪的买了一整包，花400块中了60块。
今天买了两包，能中200块，已经算是运气爆棚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赵谷，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以后别买了吧，太浪费了。”
对生在那个年代，忍受战争，贫穷和饥饿的人来说，刮刮彩带来的不是乐趣和放松，用可以换粮食的钱，去换几张纸，这简直比让赵谷割一块肉还疼。
墨爷示意他坐下，“放心吧，浪费不了，这是做公益呢！”
墨爷把钱塞进白梨手里，开始兴致盎然地给赵谷介绍彩票公益。
但其实，只有白梨知道，墨爷时不时就去买刮刮彩，本来就是冲着倒霉去的。
小时候，白梨每次倒大霉，阿婆都会安慰她，说人这一生的厄运都是有定数的，现在倒霉过了，以后的好运气就会多一点。
墨爷也听进去了，在小猫的思维里，他刮刮彩不中，消耗了一些霉运，那留给阿梨的好运就能多一点，再多一点。
白梨洗完澡出来，抬头迎上虞川的眼神。
虞川放下手里的书，开口道，“来，我给你擦头发。”
白梨乖乖靠近，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枕在虞川的膝盖上，像只乖巧的猫儿，柔软的头发如瀑般垂落，几缕带着弧度的发丝缠上虞川的小腿。
对白梨来说，这个房间，比老宅更私密，从未与人分享过，她都不敢想象，还会有人闯进这片领地。
就像她不敢想，枯木般的生命能逢春，荒芜的生命里居然有人种下玫瑰。
白梨用力抱住虞川的腿，虞川手下擦头发的动作却更轻柔几分。
指尖和发丝缠绵，对虞川而言，阿梨的一切都是稀世珍宝，连头发丝儿都是。
有些话，不必言明，彼此都懂，爱意自会找到所属。
“明天我想去趟烈士陵园，赵谷情况特殊，网上查不到他的信息，我去问问，看以前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好，让小银陪你去。”
“你不去吗？”
白梨下意识问，这些天和虞川影形不离，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虞川在手心搓热护发精油，“我明天要回虞岭一趟。”
白梨有点好奇，转头看向虞川。
“阿梨，山神也得上班的。”
虞川语气有点无奈，更多的是宠溺，“我争取不加班，早点回来。”
白梨愣了一下，笑得眼睛微弯，“你忙你的，我明天去离园接你下班。”
虞川笑了笑，眼神缱绻，低头在白梨发顶轻吻一下，“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