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
“应天城破,弘复政权覆灭,时至今日,满清已占天下五成,虽说更南方还有曾经的大夏鲁王、唐王、永王登基,但终究不过明日黄花,大夏至此已然回天乏术矣……纵观大夏一朝的倾颓,这个过程中,有着如孔家、钱谦益一般投降的人物,也有着如长公、董兄,乃至柳隐这般女子,一个个如史诗的悲壮的人物,让大夏三百年有了一个相对体面的落幕。”
方临微微叹息着,知道纵使徐州、扬州两战,也没有让满清伤筋动骨,反倒是自家多年积攒去了大半。
如黑火药机枪,的确是黑科技,但两场战斗下来,因为黑火药杂质卡壳,已然损坏十之七八;再如黑火药火箭弹,因为制作不易,需要蒸汽机加工,这两仗也将多年库存打去了大半。
还有就是,这些东西从海外运输而来,补给线极长,费钱呐!
“如徐州、扬州那般奢侈的战斗,最多还能支撑一两场,终是还要出海,这是早已计划好的事情,可为何偏偏还是不甘心呐!”方临闭目叹息。
“老爷,满清使者钱侍郎来了!”
“让他进来吧!”
来人果然是与当初在西湖有着一面之缘的钱谦益。
“不想竟是满清钱侍郎来做说客。”
方临看着此人道:“当初西湖相遇,钱侍郎与柳东君顶着世人嘲讽成婚,面不改色,何等风采……如今,柳东君位卑未敢忘忧国,横刀自刎,钱侍郎也留下‘水太凉’、‘头皮痒’的典故,流芳后世,世事多变,真是不知让人从何说起啊!”
钱谦益身为文人,还是要脸的,听这些这话羞臊掩面,嗫嚅了两下,只是道:“老夫与应天百官开城投降,实是无奈,只为不使应天重演扬州之祸……”
“哈哈!”方临闻言笑了,指着此人道:“钱侍郎啊,这份功劳你也真敢往自己身上揽?当时扬州,多铎连番收容军队,成分复杂,急需一场劫掠来缓解内部矛盾,才有屠城之举,应天情况则大不相同……你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也就罢了,大可不必寻如此借口。”
钱谦益没想到方临眼光如此犀利,还有说话如此不留情面,感觉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揭破,实在无地自容,只能避开这茬儿,换了个话题道:“方大人,如今天下局势已然明朗,天命归清,我大清摄政王实不愿多造杀孽,生灵涂炭……方大人何不止戈,摄政王愿予方大人实封王侯,世镇淮北,如此岂不美哉?”
“我斩了满清二王,多尔衮还能如此隐忍?让我猜猜,这背后条件,恐怕是要我将新式武器技术交出,等将来消化了这些,时机成熟,再对我进行清算?”
方临嗤笑道:“不过出手还算大方,也是,满清以少统多,最能出卖天下百姓利益,深得你们这些儒家读书人、封建地主喜欢……”
“方大人此言有失偏颇,对我大清有所成见,也太过在意华夷之辩……”
钱谦益见方临神色漠然,摇头道:“我知道方大人胸中有着大仁义,大抱负,认为自身所行,乃是在拯救天下万民、芸芸百姓,可方大人却忘了,这天下万民、芸芸百姓是否需要你救?又是否愿意被你救?老夫此来,带了一人名为黄三,不妨听听他是如何说的。”
旁边,黄三拱手道:“俺是黄三,陇地出身,崇祥二年,大旱,地里种红薯都收不了多少,狗皇帝还要收辽饷,交不上去钱的,就逼你卖身为奴、卖儿卖女,或者拉走做苦役,去的就没回来的……我家二亩田贱卖了,才凑够了交辽饷的钱,可卖了地,一大家子吃什么?爹娘只能带着我和弟弟逃荒……路上那个惨啊,活不下去,人吃人……后来闯王起事了,我加入进去,分了田地,娶了妻……跟着杀入京师,大夏亡了,我在京师也抢了些钱,再后来,我们跟大清打,又败了,我逃回去,家里媳妇、弟弟被义军乱兵杀了,地也没了……再后来,投降大清,这才又分了地种,赋税不轻,但比崇祥狗皇帝那时候好多了,能活下去,喘过来一口气。”
他说过了自己这些经历,看向方临:“方大人,都说鞑子不好,可好不好,我们这些小民能不知道么?崇祥那个狗皇帝倒是汉人,可要逼死我们啊;闯王也是汉人,可就是这义军,杀了我的妻子、弟弟,也从没让我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现在满清来了,你们非说他是鞑子,可就是在你们说的鞑子手底下,虽说苦些、累些,但好歹能过活了。”
“大人,我们老百姓不容易啊,实在是不想打了,就想安安稳稳过个太平日子……”
方临听着这些,微微沉默。
黄三继续道:“大人,我们老百姓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知道什么鞑子不鞑子,就想活下去,谁能让我们活下去、过安稳日子,我们就跟谁。”
“方大人,我听说你也是穷苦百姓出身,若是你也像是我家,被狗皇帝逼得活不下去,老娘、兄弟又被义军杀了,反倒是在鞑子手底下能过活了,你还会说出这种话么?”
他顿了下,又是道:“方大人啊,天下像我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要真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好,就别折腾了,让我们小民过两天安生日子,行么?”
面对这般请求,方临忽然笑了,大笑不止,感觉荒唐、可笑之余,心中又满是悲凉。
的确不管如何,老百姓头上都有压榨的,区别只是换一个主子,他们的期待也极低,只求活下去……只能说,崇祥帝做得太差了,大夏肉食者阶层做得太过了,逼得太狠了,实在不能怨这些百姓。
不过,如黄三这些百姓短视、眼界限于一隅,也是真的。
如今,连番动乱,死的人够多,空缺出来大量资源,因而,满清为了尽快入主神州,稳定局势,暂时不吝于放松压榨,但等将来,随着人口增长,满人要骑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拿着自己的一份,满清以少统多,将权利让渡给封建地主,他们也要拿着一份,这么多的‘肉食者’,势必要将底层汉民如猪狗一般剥削,敲骨吸髓……
可以说,如黄三这些人安于眼下安稳,安于满清政权,是要牺牲将来的。
——最直接的例子,还是前世满清的所谓‘康乾盛世’,康乾盛世,到底是谁的盛世?大片汉人饿到人吃人的盛世?‘不过如我所想,如黄三的话,也证明了一点,如今百姓思定,不会支持我对抗满清;这片土地上的规模庞大的封建地主,因为满清舍得让渡权利,愿意与他们共治天下,他们同样是不会支持我的。’
这就是大势,也就是说,如今方临对满清作战,在大夏全无根基。
‘上一个违逆大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乃是诸葛孔明,我比之孔明先生如何?可纵使孔明先生,也是失败了的啊!’
‘凭借着我的海外兵工厂积蓄,我的确可以再打一场、两场,但长久就难以为继,就算能开挂接连取得胜利,建立一个政权,面对这些遍地被扭曲儒家思想荼毒的读书人、遍地的封建地主、遍地如此没有觉醒的百姓……’
方临看了这钱谦益、黄三一眼:‘就算开挂驱除鞑虏,建立政权,不出几代也会被他们同化,那般不过是二三百年后,我的后代再效如今崇祥旧事罢了。’
他想到这些,微微摇头。
钱谦益看出了方临的动摇:“方大人……”
“不必多说,看在当初一面之缘,今日我不杀你,却也不会学你,去给满清当狗……替我给多尔衮带句话:好生善待我大夏百姓,他满清杀汉民一人,我将来就杀他十人,若再敢屠城,等我、或者将来我的后人打回来,必要灭尽鞑虏,将他女真犁庭捣毁扫穴,哪怕所杀百万,亦是在所不惜。”
方临不等钱谦益再说什么,就是挥挥手,让人驱走了他。
……
拒绝满清招降,钱谦益回去,汇报过后,多尔衮也没有即刻发兵,反而谨慎得继续调兵遣将。
只能说徐州、扬州之战,的确给方临争取了不少时间,同时又让多尔衮对方临极为重视,不断抽调兵力过来……这个时间,方临将海外基地的商船尽数调拨过来,还有这些年制造型号淘汰的船只重新启用,以及南洋能够雇佣到的船只,开足运力,日夜撤离百姓,将淮安、还有退守而来的部分徐州、扬州百姓,已然撤离八八九九。
方临、田萱、方父、方母跟随军队在最后一批,离开之前,回了一趟西巷胡同。
此时,胡同人家基本都已撤走,这里空空****,没有一个人影。
他们从老屋出来,门口那棵橘子树,如今已然亭亭如盖。
“这颗橘子树,我记得是爹捡回来的。”
“可不是?你爹捡回来,小萱种下,本来想着种下吃橘子,可没吃两年,咱家就搬走了……乖乖、花花也是葬在这里……”
三年前,乖乖已经老得很了,那天忽然不见,没想到是自个儿跑回了这里……后来就在树旁埋下了大猫乖乖,再后来,花花也葬在这里。
一家人说着话,向前走去,方临在欧夫子家门口脚步微顿。
五年前,欧夫子就去了,睡梦中去的,无痛无病,享年一百零二岁。这处屋子后来被欧夫子女儿卖了,如今门口那棵桂花树已然不见影踪,大概是被后来的主人砍了。
方母絮絮叨叨:“我记得以前这里有棵桂花树,那时候啊,欧夫子就经常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摇着蒲扇……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连一棵桂花树都不放过……”
“唉,走吧!”
方临说着,与方父、方母、田萱往前,一家子忽而变得沉默,他们都是知道,今后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一家人向着胡同口走去,身后青石板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点点白光,一如曾经多少个夏天走过的那般,只是如今,到处空****一片,只有那棵橘子树依旧挺拔高昂,生机勃勃,树梢直冲蓝天。
……
顺平二年八月初九,方临与淮安最后一批百姓最后撤离,翌日,多尔衮遣大军追来,上游蓄水大坝在设计安排下炸开,水淹淮安,清军折损过十万。
……
海州。
方临一行撤离出海,已行使至此。
船舱中,田萱正在给孩子们表演影子戏:“这野菜可是好东西,羡慕你们竟然摘了这么多……”
这是她以当初逃难的经历,编出的影子戏。
与方父、方母等人一样,方临在旁边神色柔和地看着,那些久远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仿佛又浮现眼前:桂花嫂、宋广成、宋凯……刘掌柜、满娭毑……
他轻叹一口气,出船舱来到甲板,此时太阳就要落山了,两岸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鹧鸪叫,让人情不自禁吟出:“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爹爹,快看那里,是不是你说的海市蜃楼?”小女儿方星也从船舱出来,指着天空道。
方临循着看去,果然是海市蜃楼,不知映照何处,连绵宫阙,雕栏玉砌,燃烧崩塌,最终,一切空空。
他神色怔怔,仿佛看到,在历史的大潮中,大夏文明进步的曙光被扑灭,繁华锦绣崩塌,这片土地重回封建的老路。
夕阳下,身后这片土地上的光芒逐渐黯淡,被遮天蔽日的阴影笼罩,他们乘坐的船只逆着驶去,那里将是明天太阳升起的地方。
……
【正文完】
番外1,大夏共和国!中满海战!
南洋,淡马锡城。
又是一年元宵,今年的元宵似乎格外不同,城中搭建的鳖山灯,上面发光的不是以往的明火,而是一种奇异幽冷的彩光。
围拢巨大的鳖山灯,附近有着许多观看的百姓,啧啧称奇。
“怎么这么亮?却不是火光,难道真是话本中的法术不成?”
“爷爷,要相信科学,您忘了,前些日子报纸上说的交流发电机了?这就是以电力为能源的电灯,听老师说等将来电力普及,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灯呐!”
这是卫清(曾经那个卫姓小吏)和他孙子卫聪的对话。
他们来到南洋已有十年,当初耿聪才三四岁,乃是来到南洋之后,进入新式学堂接受的新式教育,如今已经是南洋第一中学的中学生了。
旁边一个同样被自家小孩儿询问的妇人,趁机教育孩子道:“听到这个哥哥说的没有?这叫电灯,你好好读书,将来争取进入南洋大学科学院,当一个科学家……”
如今新式学堂,教授语文、术数、格物、历史、地理,中学毕业时有一个大考,成绩优异可升入南洋大学,大学生的出路,第一等进入科学院,其次才是官方、军队。
在有意的制度设计下,整个南洋社会中科学家的社会地位极高,据说近来建国之后,会效仿泰西建立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科学家做出一定成果就能获得爵位,和军队军功封爵、政府官员凭政绩封爵一样。
卫清听着孙子的科普,拍拍脑袋哈哈一笑:“爷爷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报纸上是说过‘电’这个东西,不过报纸上也说实验中出了事故,险些死人是不是?让爷爷说啊,还是油灯、蜡烛好,使得习惯,也安全……”
“爷爷,这种事情要辩证来看,电灯未必也不安全,以往咱们使用的油灯、蜡烛也未必安全,比如说油灯、蜡烛一个不小心就会走水,这更危险……爷爷,您要学会接受新事物,守着老一套是不对的。”
卫聪小手背在身后,学着学堂老师,似模似样说道:“希望你们这些学生,不要将自己出生以前出现的东西,都当做理所应当的;不要将在青少年时期出现的发明、科学进步,都当作是好的、新潮的、改变世界的;更不要等到了中老年时,将出现的新东西当做是反社会的,不能理解的……”
“哈哈,你们老师说的有道理啊!”卫清抚着自己的胡子,哈哈大笑。
旁边,一群红毛夷站在鳖山灯附近,也是在惊叹,不过他们似乎不来自同一个国家,叽里呱啦说着不同鸟语。
周遭汉人百姓见到这一幕,都是挺直了腰杆,脸色有着自豪之色。
“瞧这些泰西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他们咋自己的话都听不懂?”
“爷爷,咱们通常说的泰西是地理课本上的欧洲,但那地方其实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有许多个国家,如英吉利、佛郎机、尼德兰、义大利、罗刹……近几年,来咱们南洋教书的泰西科学家越来越多了,听说他们那里的科学家受到教会迫害,教会非说太阳是绕着大地转的……”
卫聪说道:“对了,爷爷,我跟你说,方校长的二公子,不是娶了尼德兰的公主么?听说那位公主前面的继承人都没了,获得了尼德兰国王的继承权,要向咱们借兵,回去清除乱党呐!”
所谓方校长,就是方临,乃是南洋大学、南洋军校的校长。
爷孙俩说着,离开鳖山灯向前,可见路边到处是摆摊卖小吃的,小吃有素有肉,且都极为便宜。卫清花了一个铜元,买了两根烤肠,爷孙俩一人一根,边走边吃。
得益于把控东西方贸易,还有对扶桑经济掠夺,南洋这边货币充足,早在五年前就开始进行货币改革,铸官方铜角、铜元、银元、金元。
而物价如此便宜,则是因为:这边实控的土地面积极为广大,而汉人百姓却还是太少了,完全称的上一句地广人稀。比如卫清家如今二十口人,两千多亩地,人手不够,只能粗种,收的粮食也根本吃不完,卖出去价格太低,为免浪费,就养殖鸡鸭种种……如他们这般的人家一多,肉类价格就被打了下来。
——这也是从前南洋这边能够往淮安运送粮食、干肉的原因。
路上人来人往,时而可见泰西人、南洋人,还有穿着南洋人服饰的汉人女子,风气极为开放。
卫清盯着路过露出白花花大腿的女子,看了好一阵儿才收回目光,感叹道:“要是在以前大夏,这样穿的女子只能在青……咳咳,大庭广众之下穿出来是要被浸猪笼的……这海外就是和大夏不一样,大不一样哟!”
在这里没有皇帝,百姓心中无形的枷锁去掉;没有吃人的封建礼教,没有把控主流舆论、喋喋不休的儒家教条读书人,百姓的思想自春秋百家争鸣、自西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前所未有的自由;又因为这片地域位于东西往来的扼口,受到番邦外国人的频繁冲击,也不同于大夏的大陆文明,如今有着海洋文明的特性,百姓心中都有一种危机感、紧迫感,昂扬、奋发,积极向上。
并且,随着土地持续向外扩张,有着足够的生存空间,这个整体还在不断上升发展,阶层矛盾被压制到了最低,可以说,这里两百多万的汉民,正处于前所未有、往前倒数四千年最好的时代。
如果说,此时的大清如一个陈旧腐朽、古板呆化的老人,长满了老年斑,浑身散发着教条顽固的尸臭,那么,此时的南洋,就如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如初生的太阳,欣欣向荣,昂扬奋发,正处于最有活力的时刻。
回去路上,卫清爷俩碰到了宣传员,为正月十八开始的大选举宣传,告知百姓去投票。
……
中元4380年2月2日,大夏共和国在南洋成立,首都淡马锡城,领土从斯里兰卡到孟加拉少部,从马六甲再到印尼、吕宋,横跨将近两百万平方公里,主体人口两百八十万,方临在全体公民选举下,以99%的得票率成为第一任总统。
——中元以黄帝诞生年作为起点,此时大概等同于公元十七世纪中叶。
是日,方临宣誓就职大夏共和国总统,并举行大阅兵。
大夏共和国第一次阅兵,首先出场的十个千人武装兵团,步伐整齐划一。
随后,是各种新式科技。
陆地方面,后膛火炮、火箭弹、机枪;天空方面,热气球;
海洋方面,蒸汽轮船,大口径火炮。
然后,方临乘坐蒸汽车检阅部队——这辆蒸汽车乃是实验室作品,当前南洋工业集大成的试验品,也是为了测试当下科技水平。蒸汽车上,他频频挥手:“同胞们好!同胞们辛苦了!”
然后,南洋第一小学、第一中学、南洋大学、南洋军校方阵大合唱,诵唱国歌《少年中国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最后,方临登临高台,宣誓就任,并发表讲话:“神州动**,山河破碎,我带领各位避往海外,本只求安身,如今回头,却发现身上已背负了太多期望、莫大责任……今日,我诚惶诚恐站在这个位置,今后必将兢兢业业,竭尽所能带领大夏共和国走入一个光明的未来……我们今天在此立国,但决不是偏安一方,我们不会忘了神州故土,总有一日我们会打回去,哪怕我们这一代做不到,下一代,下下一代也会替我们完成……”
他说着,看向下面朝气蓬勃的青年:“现在是我们肩负起这些责任,但未来,终究是你们的,你们身上肩负历史赋予的重任……”
南洋第一小学、第一中学、南洋大学、南洋军校方阵听着这些,对着高台齐齐敬礼。
方临看到这一幕,微微点头。
南洋局势错综复杂,纵使如今立国,今后也是也坎坷重重,这就要求所有汉人团结起来,携手并肩,向着一个目标前进!前进!前进进!
‘这条路,前世没人走过,既然没人走,那我来,这天下本没有路,第一位先行者披荆斩棘,自此便有了路。’
方临想着这些,凝神提起,对下方人群开口:“我宣布——大夏共和国,今天成立了!”
这一刻,下方公民掌声雷动,热泪盈眶,欢呼不止,每个人心头都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意识到什么似乎不同了。
事实上正如他们所想,站在历史大维度来看,这是一个前所未有大时代的开始。
……
中元4380年5月,满清对大湾(台湾)用兵,大湾郑氏竭力抵抗,不敌,几欲覆灭,值此危难之际,大夏共和国派遣第一南洋舰队参战,与满清在澎湖海域展开了规模空前的大海战。
这是大夏共和国的立国之战,也是满清水师的覆灭之战!
此战大夏共和国第一南洋舰队大获全胜,满清福建水师提督战死,覆灭战船二百四十余艘,战死被俘三万余人。
自此满清水师一蹶不振,彻底失去了海上战略主动权,也为其后的闭关锁国埋下了引子。
……
一月后。
卫清小儿子、在第一南洋舰队服役的卫煌休假,和家人们说起这一场海战:“总统说得好啊,口径即正义,射程即真理!我们的蒸汽轮船,航速更快;我们船上搭载的大炮,技术更先进,威力更大,射程更远;我们的炮手受教育程度更高,射击更精准;我们的海军经验更丰富,有过多次剿灭海贼的作战经验,如此种种,岂是满清水师能比?我们焉有不胜之理?”
“此一战后,满清水师几近覆灭,再无力封锁海岸线,郑家势力也遭到重创,大湾已被咱们共和国接管……将来若要反攻神州,这就是最好的桥头堡!”
“小叔,小叔!”卫聪提问:“我听说满清那位皇帝下令闭关锁国,本来我还担心,满清学习咱们先进技术,依仗地大物博、拼国力反攻,可谁曾想对方如此愚蠢……”
“这可不是那个满清皇帝愚蠢,而是满清以少统多,根本不敢拥抱文明进步,怕咱们汉人掌握了这些,推翻它们……但越是如此,满清越是注定破灭……如今,封锁满清海岸线、移民汉民只是第一步,按照总统的话说,”
卫煌显然将方临视作人生导师,学着方临的语气,骄傲道:“我坚信,总有一日,我们会打回去,在我们神州故土树起红旗;总有一日,我们大夏共和国的领土会遍布亚洲、欧洲、非洲、美洲、澳洲,在我们汉儿涉足的地方,太阳永不坠落;总有一日,我们大夏将引领世界之林的芸芸万国,征服大海,飞向天空,奔赴银河星辰!”
“好,好啊!”卫清听得老泪纵横:“你们一定要向着你们校长说的目标奋斗……我或许看不到一天,但你们一定要替我去那个新时代看看……到那个时候,家祭之时,千万不要忘了告诉我啊!”
番外2,茶馆
满清,京师。
在这京师的东南,有座茶馆叫作‘福客来’,原来是一间酒楼,后来改成了茶馆,据说前朝一位皇帝,还有那位曾经写出《三国》、《西游》等话本的大才子,就曾在这里吃过饭,以前,茶馆掌柜还曾拿这事为茶馆打名声招揽客人,可自从那人连斩了满清两个王爷、水淹了朝廷十万大军、又跑去海外做了什么统、被朝廷打成反贼后,就再也不敢了。
茶馆并不大,桌椅却是干净,墙上挂着白底黑字的‘莫谈国事’四字。
“佘掌柜,上月的账平了,再来一碗老黄酒、一碟豆干,一份烂肉面。”一个模样二十来岁、穿着褐色短衣、肩膀耷拉汗巾的男人进来。
佘掌柜坐在酱色木柜后,起身迎客:“胡三你这是发工钱了?省着些花,免得到了月底……”
胡三是一个的运河挑工,每月发了工钱花起来没个算计,一般上旬、中旬能有酒喝,还有茴香豆、豆干下酒,时而还能去一两次半掩门,可到了月底就要‘省吃俭用’,说不得还要挂账。
“嗨,像我这种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算计个什么?”胡三将一只脚踩在长板凳上,拿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倒了凉茶咕咚咕咚喝着,喝了一大碗长长吐出口气,拿着肩膀上汗巾扇着风,又道:“这有钱了,不花不吃,指望像是德子那样抠搜着,自个儿累死了,媳妇带着孩子改嫁了,你说这……”
就在说话间,一个乡下老汉打扮的人缩着头进来,拉着一个怯生生的十二三岁、头发蜡黄、穿着破袄的少女,原来是进城卖女儿的。
“掌柜的,你要不留下,白天当个伙计,晚上做个小媳妇?”胡三嘴上没把门道。
“胡三,我去你个的,说什么浑话?”佘掌柜笑骂一句,对那老汉道:“我这营生也只能顾口,实在不缺人。”
他看着老汉佝偻着腰、连连作揖、请允许在门口等买家,又看了看低着头、肚子咕咕叫的少女,微微叹息,也没赶人,反而请他们进来,在门口坐下等,还给了两碗不要钱的汤。
这时,又是一个穿长衫的书生进来,茶馆的客人见了纷纷笑着招呼:“王秀才来了,你嘛时候考中举人啊?”
“哈哈哈哈哈!”
茶馆中,顿时一阵欢快的笑声响起,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原来,这个书生姓王,就叫做王秀才,或许是被这个名字耽误了,考到了快四十也还只是一个秀才,经常被人以此打趣。
王秀才没理他们,婉拒了卖女儿的老汉,来到柜前要了一碗馄饨、一碗老黄酒,和胡三搭了一桌——两人也算认识,属于在茶馆遇到,能坐下聊两句那种朋友。
这时茶馆中又有客人说话了:“王秀才,听说前些日子有人给你介绍了个佟老爷的状子,让你去衙门联络当中人,你耍脾气跑了……可有这回事?”
“你知道什么?那状子是佟老爷看上了人家的屋、田,设套放了个贷,收了田屋,还要人全家都签了卖身契,世代做奴……这种状子掺和进去昧良心呐!”王秀才说着摇摇头,岔开话题:“不说这个,说说前些日子咱们大清水师在大湾的海战,听说大败了。”
“我也听说了这事,说是咱们大清水师全军覆没,连福建水师提督都死了。”
“是啊,邪乎得紧,这大清才多少年,就开始有这种事情……”
“嗨,你们道和咱们大清打的是谁?”这客人神神秘秘道:“那是南洋的大夏共和国,听说这大夏共和国,就是江淮那些出海的人,搁一起建的,那大夏共和国没有皇帝,只有总统,我寻思着和咱们皇帝老儿差不多……那个现在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可是咱们大清的克星,当初出海前,打了徐州、扬州两仗,斩了咱们大清两个王爷,临走还水淹了淮安,咱们摄政王追去,好家伙,又被淹了十万大军,自身都染疫病重……再后来,才有了咱们现在这位陛下……”
……
茶馆的一群人正围绕这事,说得热火朝天,人声鼎沸,这时,随着一个提着鸟笼的人进来,忽而一下子变得安静。
“索二爷来了?”佘掌柜出了柜台,迎上去弯着腰招呼。
这‘索’,可是正宗旗人的姓氏,索二爷正是一个旗人,要说在如今的四九城,旗人那是主子,汉人么,你就是朝堂上顶尖的大人物,只要是汉人,那也是一个‘奴才’。
“嗯!”索二爷点点头,将鸟笼放在旁边桌上,逗弄两下,笼子中的画眉鸟就叽叽喳喳欢快叫了起来:“佘掌柜,来一壶剑南春、一碟牛肉、一份七巧果子。”
“得嘞,您稍等,马上就来。”
佘掌柜下去吩咐准备去了,这边,那卖女儿的老汉看索二爷像是个阔气主子,拉着女儿过来,嘴笨不会说话,只是跪下连连磕头,请对方买了。
索二爷自顾自逗弄着画眉鸟,好一会儿,那老汉额头都磕红了,才瞥过去一眼:“抬头看看。”
少女颤抖着身子,抬起头。
“底子还行,就是蜡黄枯瘦了些,倒是也能做个粗使丫鬟,五两银子能行了就留下,不行了你走,自去别处。”
那老汉本来想的是能卖十两,可不敢讲价,只能答应,收了钱,不舍地一步三回头走了,留下女儿惶恐几乎要哭出来,站在一边。
“您要的来嘞!”佘掌柜上了索二爷要的东西,退下,这时看到门口一个胸口写着‘差’字的衙门中人,连忙笑着迎上去:“黄差爷!”
两人嘀嘀咕咕着什么,佘掌柜似乎给出了什么东西,那黄差爷才满意点点头走了。
黄差爷前脚刚走,又有街头的王麻子来了,隐约听到这般对话。
“这月初一不才交过么?”
“初一交,十五就不用交了?你昨天吃饭,今天就不用吃了?”
“这……我这小本生意,实在……”
“吵吵闹闹,让人怎么吃饭!”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谁……”
王麻子扭头正准备骂,看到话的是索二爷,连忙弯腰,赔出笑脸:“原来是索二爷,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冲撞了您……”
啪!啪!他连抽着自己嘴巴子,打得都流血了,索二爷才吐出一个‘滚’字,连忙灰溜溜走了。
等索二爷吃完,到柜台结账,佘掌柜推拒着,不仅没收钱,还搭上了一份点心。
索二爷背着手,出门走了,原本安静的茶馆这才又一下子活跃起来。
“像是那衙门的黄差爷,还有如王麻子这般地痞流氓,还有索二爷连吃带拿……佘掌柜的生意,也是难做。”这边,王秀才叹息道。
“可不是?难怪佘掌柜说这茶馆也就是顾口。”胡三附和。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道谁好过了,我听说豫地、鲁地在闹饥荒,饿死不知道多少人,人吃人……”王秀才摇头。
“不是都在说眼下是盛世,怎么会这样?”
听到胡三的问题,王秀才嗤笑一声,指了指墙上的挂着的‘莫谈国事’:“什么盛世,就和这莫谈国事一样……”
胡三恍然大悟。
“它就是个屁!”王秀才、胡三异口同声,说完,两人都是哈哈大笑。
茶馆中不少人跟着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又是快活了起来。
……
十年后。
茶馆中桌椅陈旧了许多,不过依旧擦拭得干净,不时可听到门外过路人的说话声,说着‘听说咱大清又败了’、‘那什么共和国要打过来了’。
佘掌柜坐在柜台后,拨动着算盘,看向索二爷问道:“二爷,咱大清这……”
“能有什么事?那大夏共和国不过是在海上厉害,这上岸打赢的两仗,也只是凭着舰炮,若是敢来咱们内陆,定叫他有来无回!”
索二爷最后一句下意识用上了唱戏的腔,说过哂笑一声道:“要说这大夏共和国,不过是一群水匪,如那大夏末年的闯王一般,迟早是要被咱们大清剿灭的……佘掌柜你若是支持朝廷,不妨在官府募捐会上多多出些力。”
“是!是!”
不多时后,索二爷吃完,抹了抹嘴,说了声记账就走了,佘掌柜送出门去。
“呸!”
胡三在门口吐了口痰,进门:“佘掌柜,给我来一碗老黄酒,一碗粗面糊糊。”
“老黄酒没了,只剩下些烧刀子,也是最后一点了,卖完就没了,如今在打仗,朝廷不让酿酒了……你看要不要?”
“那就来一碗烧刀子,唉,这年头日子不好过哟!”胡三说着,在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的石头,就着烧刀子咂了起来。
没一会儿,王秀才来了,和胡三搭桌。
佘掌柜给送上来东西,问道:“王秀才,都说那大夏共和国要打过来了,你怎么看?”
王秀才摇摇头:“不好说,这要等对方真来了,察其言,观其行。”
“胡三,你怎么看?”佘掌柜又问。
“能咋看?”
胡三吐出就酒的石头,眯着眼道:“就算那什么大夏共和国来了,也犯不着跟我这样的人为难,我一挑工,大夏共和国来了,就不靠着运河运粮食了?要我说,咱们小民不用怕,头顶是谁都一样,还能再坏了?该怕的是那群旗人大爷、官老爷、差老爷,若是大夏共和国真打过来,他们才要遭殃……”
“谁遭殃啊?这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胡三僵硬扭头,原来是黄差爷。
“就他,给我抓了。”黄差爷挥手,身后两个衙役将胡三按住,往外押去。
王书生过来劝,被一巴掌扇倒,指着鼻子骂:“要不是看你是个秀才,又这么大了,手无缚鸡之力,今个就将你一同抓了充军!”
佘掌柜忙上前,不动声色给过去些钱:“黄差爷,这胡三就是嘴臭,您甭和他一个浑人见识。”
黄差爷将钱收了,笑眯眯道:“这放了胡三,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顶上就行。”
佘掌柜神色一暗,顿时不敢说什么了。
胡三叫着,被押出茶馆,抓走了。
这边,黄差爷刚走,王麻子来了:“佘掌柜,近来生意可好?”
不多时后,王麻子心满意足离开,佘掌柜苦涩转身:“这世道,这个要吃,那个要拿,就是没人管咱们这小老百姓怎么活!”
王秀才抹了抹脸上的伤口,爬起来,看向茶馆外阴沉的天空:“打来吧,打过来吧,这旧山河,打碎了也好,再建个新乾坤!”
……
一年后。
茶馆,佘掌柜坐在柜台后,门外,不时有穿着浅蓝色军装的军队过路,步伐整齐划一。
这时,一个人进来:“佘掌柜,来一碗老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碗烂肉面。”
“胡三,真是你?”佘掌柜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抬起头,看向来人,似乎还不敢置信,揉了揉眼:“胡三,当初你被黄差爷抓走充军……”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胡三坐下,像是以前那样,一条腿踩在长板凳上道:“当初,我被抓去充军,到了前线……佘掌柜,你是不知道,共和国的军队有多厉害,就听轰隆隆一阵炮响,我们就败了……我被抓了俘虏,人家听说我是被抓来的,就给放了,还给了回来路费……我回来四九城,共和国已然打进来了,查明了身份登记,给我分了房子,还给分配了一个满人媳妇……你说分房子还好,可给我分媳妇,这不是胡闹么?我找谁说理去?”
“胡三啊,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王秀才进来,明显和往日不同,穿了一声玄黑色制服,佘掌柜知道,这是共和国官员的制服。
“王秀才你做官了?恭喜恭喜!”
“也是运气,以前满清的读书人放不下面子,学习新知识,我加紧复习了下,谁知道就考上了,这不,很快就会被调去外地做官了。”王秀才说着,看向胡三:“官方会分配工作,胡三你现在做什么?”
“送煤球,这可比以前在做挑工清省多了,一月五个银元,还被人……那个词叫啥来着,对,尊重!你们不知道,现在谁见了我不客客气气喊一声师傅?敢给我脸色的,我胡三还真就不给他送进门,让他自己搬去!”胡三说着,神气的不行。
“哈哈!”茶馆中客人听了,都是笑起来。
“新时代,新气象,共和国可是和满清大不一样,佘掌柜,你不妨把那‘莫谈国事’取下来。”
“不急,不急,说不得哪天风头又变了。”
佘掌柜话虽如此说着,却是自己谈起来:“这一片以前那个黄差爷被抓起来,审判枪毙了;王麻子也抓去劳改了;要说这四九城遭殃最多的,还是旗人……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旗人多风光,现在,听说辽东祖坟都被捣了……索二爷来来去去被查了好几遭,查出没什么大奸大恶,手上没人命,这才放出来,不过田屋什么还是被收走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索二爷进来了,看着倒是体面,嘴唇油光光的。
有客人笑道:“索二爷,莫不是又拿猪皮抹嘴了?”
“你……要是早两年,我非得……”
“要是早两年,我可是不敢说这话,但现在时代不是不一样了嘛!”那人站起来,对着索二爷道:“索二爷啊,你的大清……亡啦!”
“哈哈哈哈哈!”
茶馆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了气氛,索二爷如遭雷击,退后两步,脸色晦暗,默默去了角落。
不一会儿,一个老汉过来,正是当初卖女儿的那个,带了土特产感谢佘掌柜的当初的两碗汤,说起自己家,女儿回来了,嫁出去了,家里也分了田地……
这时,王秀才吃过,来柜台结账,佘掌柜不收钱,想卖个人情,他却坚持给了:“官方有制度,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佘掌柜,新时代,新风气,不兴那一套啦!”
……
三十年后。
还是这个茶馆,佘掌柜如今已然很老了,步履蹒跚。
“佘掌柜,我来啦,还是老三样!”胡三进来,两鬓也是生出了白发。
佘掌柜慢慢将老黄酒、猪头肉、烂肉面端上来:“胡三,这个月你来的不少,私房钱撑得住么?”
“那佘掌柜给我打个折,咱们这么多年的老顾客了。”
“你倒是想得美。”佘掌柜话是如此说着,还是赠了一碟茴香豆。
“别说我,佘掌柜,你儿女们都有本事啊,出去海外,听说还想接你去南洋,你怎么不去享享福?”
“守着茶馆这么多年,有感情啦,只要还能动,就开着它,也是个念想。”
说话间,王麻子进来坐下,有客人作怪吹了声口哨,王麻子立刻起立站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当初王麻子判了劳改,几年前才出来,在里面许多养成的习惯已经改不了了。
没一会儿,索二爷来了,穿着一身破棉袄,一只腿瘸了,拄着拐杖:“佘掌柜,来一碗烧刀子。”
“是索二爷啊,你账上还挂着一百多个铜元没还呐!”
“这……下次吧,这次是现钱,酒要好。”索二爷慢慢从怀里取出几个铜角,在柜台上排出来。
佘掌柜看了,没再说什么,沽了一碗酒,分量比别人多不少,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索二爷知道自己身上气味,也没在店中坐,去了门口,喝了酒,拄着拐杖慢慢走了。
这时,茶馆中响起议论:“听说街道给索二爷安排了工作,可他以前是养尊处优的,哪能吃得了苦,没两天就不去了,换一个工作还是如此,慢慢的街道也不管了……现在,他就靠捡破烂,有一顿没一顿,这腿也是去年冬天冻瘸的……”
茶馆中,有客人来,有客人走,王秀才来了,过来和胡三拼桌,请客要了一壶剑南春、一盘牛肉。
“王秀才,这好多年没见了,你回来了?”
“是啊,我如今退休了,回来养老……到处走走,没想到茶馆还开着,进来还看到了你们……老朋友,这些年怎么样啊?”
“我好着呐,有儿有女,有吃有喝……想我年轻时候,总想着有钱就花出去,谁知道明个儿是什么样……后来多亏官方给分了媳妇,不然,我恐怕死了都没人收尸……感谢共和国啊!”
“是啊,感谢共和国,想以前满清时……”佘掌柜也是道。
“来来了,佘掌柜也过来喝一碗,咱们这碗酒敬共和国!”
砰!经历风风雨雨的三人坐在一起,坐在那幅历经时光泛黄的‘莫谈国事’前,举杯碰碗。
此时,在茶馆外面,杨柳吐出新芽,燕子衔着新泥从皇宫景点上空掠过,飞入千家万户。
番外3,跨越三百年的时光盲盒
中元4700年(大约公元二十世纪初),南洋大学。
4号公寓,404房。
“人脸验证通过,林阳同学,欢迎回来,人工智能小艾祝您在宿舍有一个良好的休息!”
林阳背着书包进来,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白色短袖、高高瘦瘦的青年坐在电脑桌前,这是他的舍友卫平,此时听到声音,扭头招呼:“林阳,回来了?”
“嗯,早上去子敦1号教学楼上了两节早课,然后去子敦大图书馆做了高数作业,刚刚去子敦2号餐厅吃过午饭……”
林阳说着,吐槽道:“不愧是方圣,到了大学,还是逃脱不了他的魔爪。”
所谓‘方圣’,就是方临,乃是民间对方临的敬称,不过说来,方临可是大夏共和国中小学生的噩梦,从小学开始,就开始要求背诵方临的诗词,几乎是期中、期末必考点,还有那一长串的称号: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文学家、军事家、发明家……更是让无数小学生耗死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进入中学,语文科目的四大名著之三:三国、西游、红楼;数学科目的一些定理;历史科目,那就更不用说,方临乃是近现代历史绕不开的人物;科学学科,也有所涉及……每个大夏共和国学生的感受,大概就是,从小到大都被方临包围了。
林阳也正是想更进一步了解方临,才从神州来到了南洋大学,发现这里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到处充斥着方临的气息——作为南洋大学的奠基人,到处都是以方临的字命名的教学楼、餐厅、图书馆、大礼堂……
“哈哈,习惯就好,我是南洋第一小学、南洋第一中学出来的,你懂的。”卫平一脸‘我都习惯了’的表情,摇了摇头,回头看向电脑屏幕,神情专注,似乎游戏到了关键时刻。
林阳也没打扰,去饮水机接了杯水,打开书包取出个信封,拆开边看边喝,可很快就忍不住喷了出来。
“怎么了?”卫平本在打游戏,都被吸引了注意。
“我有个弟弟林白,学习成绩……嗯,非常一般,在咱们大夏共和国国内只能读专科,无奈之下,我爸妈让他出国留学,去了欧洲知名的英伦大学,在那里咱们大夏留学生竟然是单人公寓,每月有五千夏元的补助,并且还有女大学生陪读,据我弟弟说,他的两个陪读女大学生,其中一个还是英伦大学的系花……”林阳一脸‘这就离谱’的表情。
其中槽点实在太多,单人公寓啊,他在南洋大学就读,也只是双人公寓而已;每月五千夏元补助,夏元、英镑兑换比例是一比六,五千夏元也就是三万英镑,可要知道,目前英伦共和国目前人均工资还不到五千英镑,每月三万英镑都快比得上英伦大公司高管的月薪了;最离谱的是美女大学生陪读,英伦共和国这事做的,真是……令人羡慕啊!
说实话,若非林阳成绩优异,老爸老妈坚持让他来南洋大学进修,再加上出于一些特殊原因,想更多了解那位方圣,他都有些想去国外留学了。
“嗨,正常,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卫平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就是咱们大夏的渣子,到了国外,那也能享受到超国民待遇,更不用说留学生了,国外大学对咱们大夏共和国的留学生,也向来是跪舔的态度。
就拿你说的英伦大学来说,别看咱们大夏留学生去了,能住单人公寓,但其实据我所知,英伦大学的床位十分紧张,他们本国学生都不够住,近两年还在鼓励本土学生在校外租房,每人每月补贴五百英镑;
针对咱们大夏共和国留学生的补助更不用提,国外本土百姓早就怨声载道,可也挡不住外国官方、大学一意孤行,坚决跪舔,近来不是有新闻么,英伦大学的常务校长提议,要更进一步提高对大夏共和国留学生的补助;
至于女大学生陪读,这个在外国非议声更大,可那些外国女大学生就是看不上他们本土男人,愿意跪舔咱们大夏共和国男人,他们那些国男能如何?咱们大夏共和国的留学生去了,很容易享受三妻四妾,网上不是说么,咱们好多大夏留学生搞大了人家肚子,拍拍屁股就走……除此之外,其他的一些超国民待遇,像是:丢了东西警方重视,极速找回;发生矛盾,无论对错,官方第一时间逼他们国人认错……这些都只是小儿科。”
这一切背后原因,还是如今大夏共和国作为全世界唯一超级强国,下面的一流强国……呃,没有,大夏共和国和其他国家拉开了断层的差距,国家强盛,国民在国外自然就有地位。
同时,大夏许多方面的技术垄断,对外贸易有着非常高的附加值,对全球国家收割掠夺,让大夏国民享受到了超高福利,外国人对大夏共和国的国籍极为追捧。
为此,有许多荒诞的现象出现,比如:外国政客、富豪、明星,纷纷不惜投资重金,获得大夏国籍;外国贪官,将毕生所贪存入大夏中央银行,只为给子女留一条后路;外国许多妙龄少女和大夏老头子结婚,为了一张国籍……
这也怪不得他们如此疯狂,因为当下外国外主流舆论就是:大夏的月亮更圆。
“也是,前些日子我还看到过一个新闻,美洲第一富豪在他们国家读的本科,来咱们南洋大学读的研究生,后来发达了,向咱们南洋大学陆续捐献了二十几个亿的资金,却对他们国内大学却是一毛不拔,引来许多他们国人声讨。”林阳唏嘘说着。
对这种事情,卫平早已习惯,因为自他出生以来就是如此,大夏国民天然高人一等,说话间神色带着自豪:“咱们大夏人去了国外,那就是人上人,可国外人来到了大夏,哪怕是他们本国的富豪、明星,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就拿咱们南洋大学的留学生来说,国外留学生要想来读书,要缴纳极为高昂的择校费,住的还都是四人间、八人间……”
不仅是南洋大学,其他大夏大学也都是这么高傲,一副‘你爱来不来’的模样,但外国人偏偏还非常吃这一套,许多外国家庭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们孩子来大夏留学,哪怕在大学读一个专科,回去也是高人一等。
“这可真是……倒反天罡。”林阳喃喃道。
“什么?”
“没,我在想一个人。”林阳看向窗外那道顶天立地的方临雕像,目光微凝:“咱们大夏能有如今,多半是方圣的功劳。”
“是啊,方圣!”卫平听到这个称呼,脸上也是露出崇敬之色。
在如今的大夏,尤其是早早脱离扭曲儒家思想影响的南洋、吕宋等地,百姓中间,可谓‘不知孔孟,只闻方圣’。前些日子,大夏知名媒体对上下五千年历史人物调查,做出排名,无可争议排在第一位的正是方临,与其他候选人的选票拉开了断层的差距,被誉为五千年一出的大圣人。
“说来,我祖上还和方圣有些关系……当初,方圣带着家人逃难,我祖上……”
卫平滔滔不绝,兴奋说着,吹嘘了好一通,扭过头才发现游戏输了,不禁狠狠拍了下大腿:“我去!”
“不就是游戏么,等会儿重开一盘就是,卫平,不急,再和我说说你祖上和方圣的事……”
“咳咳,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卫平知道林阳对方临极为感兴趣,换了个话题:“林阳,你不是想了解方圣么?我玩这个游戏,其中就有方圣,还是一个重要角色……”
“哦?”林阳果然来了兴趣,凑了过来。
“这个游戏名叫《帝国纪元》,乃是以大夏末年为背景,选择一方势力,建立帝国……你看方圣的属性,智力99、武力98,唯一一个双值接近满值的神仙存在……”卫平兴致勃勃说道。
“等等,这是不是有些不合理,你说方圣智力99我能接受,可武力98?”
“嗨,你这就不知道了,有一段古早纪录片的视频,你怕是没看过,当年方圣一百岁大寿时,共和国1套电视台记者采访,询问方寿长寿秘诀,结果你猜怎么着?”
卫平没卖关子,表情夸张说道:“方圣一边说‘哪有什么长寿秘诀,要相信科学’,一边呼地单手举起150kg的杠铃,就跟玩一样……论坛上许多人猜测,方圣武力也是极强,只是因为超高智商,从未让人逼迫出手过,将方圣放在三国,恐怕也是赵关张一样的人物,或许吕布、霸王都未必打得过。”
‘一百岁,单手150kg的杠铃,这还是人么?’林阳沉默。
卫平继续讲解游戏:“在《帝国纪元》中,选择大夏皇帝一方,招募方圣相对最简单,招募成功之后,将国事尽数托付,就可以挂机了,等着被带飞就行……我就是这样,等我微服私访,从民间收集完秦淮八艳,方圣主持国政,已经把辽东女真都给灭了,也不用担心这个时候方圣把持朝政,方圣乃是如诸葛一般人物,这时候会主动功成身退,请求出海……你可以阻拦,但每次阻拦,会掉10点忠诚度,之前我最高只能把方圣忠诚度刷到89,再高就上不去了,阻拦三次之后,方圣忠诚度跌破60,就会偷偷溜走……这个时候,也可以选择对方圣动手,但失败率极高,失败后,方圣忠诚度跌为负数,同时国祚、民心大幅度下降,二十年后被方圣打回来……
你也可以选择农民军势力,这个阵营招揽方圣难度极高,不过成功后,夺取天下也会轻松许多……只是,最后方圣还是会出海……
也可以选择辽东女真阵营,这个招揽方圣就是地狱难度了,几乎不可能成功,可以选择刺杀方圣,但成功率极低,一次失败,就会刺激方圣提前出海,在海外爆兵,死得更快……这个阵营,我最好一次,也就是延缓了些方圣打过来的时间……”
“怎么都是出海,就没有方圣不出海的选项?”林阳问道。
“有,我在论坛看到大神打出来过,只是我还没做到。”
卫平说道:“有一个隐藏阵营,方圣他爹,自开一朝,这样方圣就不会出海了,会出兵南洋,殖民美洲,迎来前所未有的大治……不过最终提示,【您的重孙被儒家封建势力蛊惑,闭关锁国……两百年后,被列强打入】,这也是一个坏结局。”
林阳眯起眼睛:“也就是说,在大夏末年,方圣选择出海,乃是当时境况下,对我大夏的最优解?”
卫平愣了一下,点点头:“似乎是这样。”
两人说着,这时电脑屏幕下方弹出一个弹窗,折叠的标题是【方圣遗物……】
“讯飞弹窗前些年才被官方整顿过,如今非一级要闻不得以弹窗形式出现,肯定是有大事。”卫平下意识点进去。
顿时,屏幕跳到一个视频:‘三百年前,方临大总统在大夏共和国中央银行1号保险柜存放了一个时光盲盒,叮嘱让后人三百年后打开’,伴随着这个画外音,视频中保险柜打开,里面出现厚厚一叠书稿。
“针对这份书稿,我们今天请来了大夏文学研究院院长董博士……”主持人说过后,画面再次跳转。
董博士道:“我们知道,方临大总统书写了四大名著之三,三国、西游、红楼,这份书稿在我眼中可堪称第五大名著,这本书稿的具体分类,按咱们现在的说法,乃是架空历史,描写了一个平行时空……在那个平行时空,元末之后,没有大夏,乃是一个名为‘明’的朝代……明末之后,满清入侵,那个时空也没有方圣从海外打回来……清朝将封建集权发展到了巅峰,闭关锁国……两百年后,列强坚船利炮轰开满清国门,开始了一段丧权辱国的历史……方圣的文笔自不必说,其中每一个人物都是刻画得栩栩如生,宛若一段真实历史,好似真正的平行时空……”
卫平听着新闻,幸灾乐祸:“第五大名著啊,以后学弟学妹有福气了,不过方圣小说是我最爱,到时公众印刷,我一定要去买一本。”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林阳看着这个新闻,嘴巴一点点张大,如遭雷击。
……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