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裴遠廷偶爾與雲恬說話,雲恬皆是垂著臉,答得簡練,卻又戰戰兢兢的模樣。
裴遠廷也不惱不怒,似有足夠的耐心。
花船上,雲恬望著腳下漆黑的水波,極力克製著心底湧起的陣陣恐懼。握著欄杆的手不知不覺攥得死緊。
沒錯,天不怕地不怕的慕長纓,她怕水。
三年前初到北疆時,她就曾經不慎踩裂冰麵,掉進寒冷的冰河裏。
若不是裴遠廷不顧一切跳進去救人,她早已一命嗚呼。
事後她遇驚受寒,高燒連發三天才退。
醒來後,卻見裴遠廷抹著鼻涕坐在她營帳裏,聽身邊的校尉說,他自己也發著低熱,卻隻換掉那身濕透的軍服,就衣不解帶守著她……
自那一刻,裴遠廷在她眼中,再也不隻是竹馬之誼,同袍之義了。
至今,她一看到河水,尤其是站在船上,船隻隨著深不見底的波瀾晃動時,那股窒息的恐懼感,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吞沒。
可她不能露出破綻。
因為,裴遠廷最知道,她有多怕水......
兩人乘著“皇家燈火”來的水上茶樓時,這裏早已人滿為患。
小二認出裴遠廷,領著兩人上了二樓雅間。
從雅間的窗戶臨河,向外遠眺,可以清晰地看見河水上星星點點的燈光,連著整條河岸線燈火斑斕的景觀。
美不勝收。
“聽說雲大小姐平日裏甚少出門交友,隻與蕭家人尚能談得來?”耳際,是男人熟悉的醇厚嗓音。
他說話總是很慢,帶著不疾不徐的尊貴和優越感。
雙腳踏上茶樓的一刻,雲恬方覺自己的三魂六魄慢慢回籠。
聞言,她的視線自河岸上收回,落到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卻不作聲。
“雲大小姐終於肯看我一眼了。”
此一刻,裴遠廷手裏拎著白玉杯盞,狹長的眼睫下,清潤的眸光似笑非笑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