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兒子洗澡？
裴桑嶼對這幾個字很陌生。
從小父親去世得早，他的人生裏，有關於父子相處的記憶太少了。
即便是過去那六年，裴琛的出現讓他成為一名父親。
但他對裴琛始終冷淡。
他對裴琛的關心少之又少。
別說洗澡，就是坐下來好好地吃一頓飯也沒有。
從前他以為是自己生來就不懂得怎麽做一名父親。
他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不喜歡當父親的感覺。
但現在，聽到許佳允這話，他心裏有個非常強烈的聲音。
他想跟年年培養感情。
第一次見到的年年的時候，他就對年年產生了很強烈的親切感。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情緒。
明明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年年是他的孩子，可在看到年年時，他的心就不自覺柔軟下來。
那是在看到裴琛時，沒有的感覺。
後來，得知年年是他的孩子。
那種喜悅更是無法言喻。
許佳允見他半天沒回應，冷淡地勾了下唇。
也是，這是裴桑嶼。
不可一世的他，怎麽會為了討好她而勉強自己去照顧一個孩子呢？
“你先出去吧。”許佳允收回目光，正準備轉身，手腕被扼住。
她皺眉，轉身冷漠地看著裴桑嶼，“做什麽？”
“我可以試試。”裴桑嶼有些局促地看著她，“雖然我沒有給孩子洗過澡，但我可以學。”
聞言，許佳允有些意外。
但轉念一想，裴桑嶼既願意表現，也算是彌補年年了。
不管以後如何，起碼讓年年體驗下父愛。
彌補兩世的遺憾。
至於以後，再說了。
“那你進去吧。”
裴桑嶼鬆開許佳允的手，邁步走進浴室。
年年聽見腳步聲，抬頭，“媽……”
看到裴桑嶼，小小的年年呆住了。
裴桑嶼蹲下身，大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年年，你媽媽很累了，今晚我幫你洗澡好嗎？”
年年皺眉，有些不好意思，“媽媽很累的話，年年可以自己洗。”
許佳允從年年四歲開始就有培養他的自理能力。
現在六歲了，年年自己是可以洗澡的。
隻是陌生的環境他自己一個還是有點勉強。
“這裏的浴室和你家裏的不一樣，你剛來還不熟，我幫你好不好？”
年年還是搖頭，“叔叔你放心，我會小心的，你出去，我自己可以洗。”
聞言，裴桑嶼有些迷茫。
他其實看得出來，年年對他很抵觸。
這種抵觸是帶著幾分防備的。
被自己的親兒子如此對待，裴桑嶼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許佳允站在門口，半邊身子倚著門框靠著。
她將裴桑嶼此刻落寞的神色看在眼裏。
裴桑嶼，當初你想利用年年給蔣姳當藥引的時候，可曾想過，你也有今天。
裴桑嶼怎麽勸，年年就是不買賬。
最後年年都要急哭了，“叔叔你真的很奇怪，我已經很禮貌拒絕你了，你為什麽還聽不懂呢？”
裴桑嶼一怔。
年年眼眶通紅，“我不想要你幫我洗澡，你出去！”
裴桑嶼看著孩子委屈得要哭出來的樣子，他雙手有些無措地舉在空中，想去抱年年，但是又怕自己的觸碰會讓年年更加厭惡。
許佳允在這時走進來。
聽見腳步聲，年年抬起頭。
看到許佳允，年年喊了聲媽媽，直接跑向許佳允。
許佳允抱住年年，揉揉他的頭，“年年別怕，這位叔叔不會傷害你。”
她聲音溫柔，是哄兒子時才有的溫柔。
裴桑嶼站起身，看著許佳允，神色有些受傷，“抱歉，我沒想到他會這麽討厭我。”
“你先出去吧，我和年年溝通。”
裴桑嶼點點頭，神色暗淡，走出浴室。
浴室門關上。
許佳允蹲下身，看著年年的眼睛，“媽媽知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他是爸爸，對嗎？”
聞言，年年委屈的小臉一怔。
隨後，他低下頭，用力地咬了咬唇。
“年年，媽媽一直知道你從小就比別的孩子聰明，媽媽也知道，你知道他是爸爸，但你為了不讓媽媽傷心，你一直都在假裝不知道，甚至，你為了不讓媽媽傷心刻意疏遠他，為難他。”
“他看起來就不像好人！”年年聞言，臉頰有些紅。
被戳穿了心思，他不懂得怎麽處理這種尷尬的情緒，隻是氣惱說道：“我不喜歡他是他活該，誰叫他讓媽媽傷心！”
“媽媽和他之間的事情很複雜，大人的事情一兩句話是沒辦法說清的，媽媽再不喜歡，也改變不了他是你爸爸的事實，可媽媽從來沒有因為他的原因而討厭你，對不對？”
年年抬眼，不解地看著許佳允。
“媽媽，你想說什麽？”
許佳允湊過去，在年年額頭輕輕地親了一下。
隨後，看著年年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媽媽是想告訴年年，如果他可以是一個合格的好爸爸，而你又需要爸爸的陪伴，那媽媽希望你能遵從自己的內心，你還是一個孩子，你的童年應該得到完整的疼愛，父母的愛本是你理所應當得到的。”
“年年有媽媽就夠了。”年年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了許佳允的脖子，“我不要爸爸，我有媽媽就很知足了。”
許佳允抱著他，神色無奈。
“媽媽不是逼你現在就和他相認，媽媽隻是想告訴你，不要勉強自己，你隻是一個孩子，不需要為了媽媽而壓抑自己內心的需求，媽媽把你生下來，是希望你可以健康快樂成長，所以你不要勉強自己，媽媽希望你能開心。”
年年點點頭，“媽媽放心，年年很開心，隻要媽媽一直陪著年年，年年就會一直很開心。”
許佳允無奈地笑了聲，“你這小嘴以後哄女朋友肯定沒問題。”
“那當然！”年年十分自豪，又皺眉道:“年年才不像那個不討喜的壞爸爸，他就活該討不到老婆！”
許佳允捏捏他的鼻子，“你可以不叫他爸爸，但不能沒有禮貌，嗯？”
“我盡量啦！”年年放開許佳允，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那媽媽你呢？如果他變好了，媽媽你會原諒他嗎？”
聞言，許佳允抿了抿唇。
片刻後，她揉揉年年的頭，“這個媽媽沒辦法回答你，洗澡吧。”
年年歪了下腦袋，嘟嘟嘴，“好吧，反正不管媽媽做什麽決定，年年永遠都會陪著媽媽！”
許佳允看著兒子，心裏一片柔軟。
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美好。
她一定會竭盡所能保護好這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