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你還年輕,雨生還小,你下一世再等我。”謝翠娥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溫柔的笑意。
“好。”江一龍哽咽著應了聲。
“你莫哄我。”
“不哄你。”
謝翠娥笑了。“還有,雨生一定要讓他讀書,不要像板栗一樣……”
“好。”
“我……不要大辦,我想安安靜靜地走……”
“好……”
“聽說現在城裏流行火葬。到時候把我的骨灰撒在洞庭湖,我還想陪著你們……”
“……好……”
1991年的初冬,謝翠娥去世了。
所有人都在惋惜這個麻利能幹、爽朗大方的女人。
又有漁民背地裏說這是江一龍要離船上岸、不敬菩薩的報應。
江一龍給謝翠娥的堂叔、堂嬸去了信,兩位老人見了謝翠娥最後一麵,白發人送黑發人,哭得不能自已。
江一龍婉拒了所有人的吊唁,尊重謝翠娥的遺願,安安靜靜地送了她最後一程。
清晨的洞庭湖,漁燈似螢,夜露如珠。一輪紅日從清冷的湖麵緩緩升起,在幽深青綠的湖麵照亮了一條光輝金黃的路……
江一龍一身白衣,緊緊地抱著雨生坐在船頭。
小雨生身上裹著素白的孝服,懷裏抱著媽媽的遺照。
“爸爸,我們去哪裏呀?媽媽怎麽不和我們一起?”
三四歲的小雨生不懂事,把玩著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好奇地問。
“我們去送媽媽最後一程。”江一龍靜靜地望著遠方。
“送媽媽去哪裏?”
“送她去天上,去水流過的地方,去太陽照耀的地方……”
長久以來的精神壓力和身體的疲憊,失去愛妻的悲痛讓江一龍一病不起。
周秀珍抹著眼淚勸:“一龍啊,雨生還小,日子還要往前過……”
江又信的眉頭擰成了川字,水煙槍一杆接一杆,最終化成了一聲幽幽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