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梁武戴著口罩,背上背著個十來歲的男孩,懷裏還抱著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緩緩從山路的盡頭走向災民營。
他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凝重和憋悶。
曹源程眼見梁武沉默了整整一路,不由得緩聲開口安撫,“隊正,這不是你的錯,那個女人病得太重了,就算到了災民營,恐怕也......”
梁武搖了搖頭,嗓音悲涼,“我隻是搞不明白,明明什麽錯事都沒做,怎麽就連活下去都成了奢望呢?!”
懷裏的小女孩睜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定定注視著梁武眼含悲戚的麵容。
尚且懵懂的小孩子還沒能理解死亡的含義,卻要過早地接受死亡的事實......何等悲哀!
而這樣悲哀的事情,胤國大地,無時無刻不在上演......
梁武又想起了那個婦人——小男孩與小女孩的母親。
為了方便行路,梁武等人第一次護送的是那些能夠自主行動的病人們。
病情過重,需要官兵用擔架抬著的病人們則留在了接下來的批次。
那時,一個滿臉憔悴病容的婦人掙紮著抓住了梁武的褲腳。
她的臉上已經滿是灰敗的死氣,脫水導致皮膚幹癟褶皺,眼眶深深凹陷下去,模樣與其說是活人,倒不如說是一息尚存的幹屍。
“軍爺......”婦人的聲音嘶啞而低弱,像是在泥潭裏因缺水而無力掙紮的魚,“救救我......”
“行行好吧......救救我......”
梁武注視著對方瘦得如同雞爪的嶙峋手指,很難想象病得連身都起不來的人,竟然能抓得他腳踝都在發痛。
他甚至沒辦法掙開——不是因為婦人的力量太大,而是因為她的指骨太過脆弱,而抓得又太緊。
一旦他用力掙脫,隻怕婦人的手指都會折斷!
婦人的眼球高高凸起,死魚一般黯淡無光的瞳孔緊緊盯著梁武,“我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