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凝露重。
回到崔府,已經是定更時分,兩名得了賞銀的家丁大老遠迎上來,作揖行禮,對六少爺噓寒問暖。
金錢的作用果然大,崔平打心眼裏看不起他們。
然而有言在先,說好東院的人一視同仁,便不能對他們過於苛刻。
問過姓名,得知偏瘦的那位名叫賈弇,稍胖的家丁喚作馮彭。
“白姨睡了嗎?”崔平問。
偏瘦的賈弇哈著腰,舉著燈籠在前麵引路。
見六少爺問他,趕忙說:“沒睡呢,半個時辰前,和菱兒娟兒往馬廄裏搬了不少草。”
“搬草?”崔平莫名火起:“大男人不幹活,讓三個女人搬東西?”
賈弇馮彭“窟嗵”跪倒。
“冤枉啊,六少爺,小的們也是這個想法,可是白姨不讓。她說鋪床剩下來的白茅草,順便喂馬,不讓我們插手。”
“知道了,以後喂馬的事情你們做。”
崔平沒好氣地冷哼,從賈弇手裏奪過燈籠,讓他們滾回門口去。
賈弇馮彭哭喪著臉,心想:六少爺變了,哪裏還有半點先前的影子?
單說崔平,舉著燈籠往回走,隔著遠遠的,看見小院裏亮著燈。
白姨真沒睡,領著菱兒娟兒,在廚房裏燒水。
“大半夜,燒什麽水?”他隨口問了句。
聽見六少爺的聲音,白姨驀然回首:“回來啦,晚飯吃了沒?”
這一下,把崔平提醒了。
盡想著怎麽撈人,除了風浪給他的小半壺酒,確實什麽東西都沒有吃。
看他表情,白姨立馬明白。
從土陶罐裏搬出用熱水焐著的羊肉,還有前天夜裏剩下來的半壺酒。
“快吃吧,吃完了洗個熱水澡。今日霜降,得防著身子受寒。”
鶯聲燕語,短短幾句話,將崔平積壓在腦子裏的煩心事一掃而空。
這讓他頭一次感受到家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