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的眸子暗下一瞬,随即又恢复了笑意。
“郡主说笑了,二少爷虽然容貌出众,但都知道他在永宁侯府的境遇并不算好,地位,也是配不上郡主的。”
“就连陛下,也不一定会同意让郡主受苦。”
湘云郡主眼尾扬起,一双凤眸笑看着玉屏,明明年纪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是吗?可那只是现在,以后什么样也未可知吧?”
其实湘云郡主最开始时,并没有那么反感联姻,相反,她认同这是她作为公主的责任。
虽然她也曾经羡慕自己的表兄弟们,明明学问也不一定比她好,但却只因身为男子,便可以在京中分封建府,享着清福。
可是十二岁那年,她突然做了个梦,一个离奇又真实的梦。
她在和亲的路上出了意外,她搭乘的马车遇到了泥石流,翻下了山崖,而她自己也就此殒命。
之后她便以灵体的状态看着这一切。
她死后,边陲的纷争并没有就此止息,反而蛮族以皇朝不真诚联姻为由发动了战争。
所以她知道,自己联姻并不会为皇朝带来福泽,反而只会徒增牺牲。
而拯救这一切的,是一位红衣铠甲的少年将军。
他如神兵降世,举着一面旗帜,单枪匹马杀入敌营,取了敌军首领的项上人头。
此后,战局便迎来了转机。
再然后,敌国俯首称臣,那位将军也被分封为异姓王,然后辅佐贤王坐上了皇位。
这位少年将军,正是这永宁侯府的二公子。
陆蕴尘。
湘云郡主原本并不信鬼神,但她觉得这梦有迹可循。
她想信。
玉屏听了湘云郡主的话,虽然手指轻轻攥紧,但并没有直接反驳。
“郡主如果看好二少爷,那便需要推翻永宁侯府的大少爷,扶持他袭爵。”
“不然以二少爷如此的状况,娶了郡主,郡主也脸上无光。”
玉屏自然是知道的,她一个婢女,自然是配不上陆蕴尘的。
若说帮忙,也最多是凭借自己前世所知道的一些浅薄的信息,防患未然罢了。
可是真正能帮上陆蕴尘的,必然是真正的权势。
这些,是玉屏给不了的。
如若湘云郡主能看上陆蕴尘,招他做了郡马爷,那么对于陆蕴尘掌控永宁侯府,百利无一害。
湘云郡主见了玉屏的反应,笑出了声。
“玉屏啊玉屏,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啊!”
“所以你是侯府二少爷的人!”
玉屏见湘云郡主直接将她的身份点了出来,并没有慌张。
或者说,玉屏承认了更好,因为如果湘云郡主喜欢二少爷,那自己就此表忠心,反而会获得好感。
只是她的心里酸涩,不是滋味。
“郡主猜的是,奴婢的确是二少爷的下人。”
谁知湘云郡主却眉头舒展,开怀大笑起来。
"我说的,可不是指下人的意思。”
“放心吧,我不会招他做郡马爷,也会如你所愿的保你。”
湘云郡主沉眸,在梦中,她的确见过了陆蕴尘的面貌,剑眉斜飞入鬓,深瞳璨如星辰。
她也的确爱慕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可是郡马爷说得好听是沾上了皇家的身份,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宗室赘婿,免不了在族中抬不起头来。
那英姿卓绝的少年将军,就该在战场上一展宏图,建功立业,成就他自己的传奇。
而地位敬仰他都会有,不用靠她这个郡主。
湘云郡主解下了裘袄的系带,裘袄垂落,露出了里面的外衫。
她又隐下了眼底的锋芒,露出了孩童般懵懂稚嫩的表情,转头望向玉屏。
“玉屏姐姐,那便麻烦你给我更衣了。”
长公主府里的秋菊开得正好,远看而去,花园中间是连成一片的橘黄。
**与绿叶错落而致,竟有种远山连绵的壮阔之感。
赏菊宴会便将宾客们的案几都设在了这一片橘黄之中。
宾客们皆席地而坐,仿佛被秋意环绕。
主席上,坐的是长公主和驸马,而一旁的空位是为湘云郡主留的。
佳肴美酒被端上了席,宾客们也都落了座。
可是此时赏菊宴的主角却迟迟没有出现。
长公主先前还能保持着庄严淡定,但不一会她的面上也渐露急色。
她忙吩咐一旁的婢女去查看情况。
而下座的宾客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及笄礼的主角未出场,他们又如何开席呢?
就在众人之时,湘云郡主穿着大袖礼服,佩戴琳琅钗冠,款款而来。
她身姿绰约,步履间尽显温婉之态,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步步生莲。
再看面容,粉妆玉琢,妆容精致,美而不妖,尽显皇家仪态。
在座的宾客无一不发出惊叹。
“坊间流传湘云郡主性情刁蛮,行事任性,然今日一见,方觉那些皆是虚言。”
另一人附和。
“谁说不是,瞧她举手投足间,尽显落落大方之姿,哪里有半分刁蛮的影子,倒叫人心生几分敬意来。”
然而长公主却皱起了眉。
当着众宾客的面,长公主没有立即发难,只等湘云郡主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小声严肃的质问。
“湘云,你为什么直接穿着礼服便来了!”
其他宾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甚至觉得湘云郡主这身服侍华丽,真是美极了。
可如果只是赏菊宴这么穿也就罢了,这可是湘云郡主的及笄礼啊?
及笄礼的流程,需要及笄的女子先穿襦裙,一拜父母,二加发钗,着深衣,谢宾客。
到了第三步,才会是浓墨重彩,点妆换上隆重的礼服。
可是湘云郡主这么穿,相当于是直接将及笄礼的步骤跳了过去,这怎么行。
长公主的声音染上愠怒。
“湘云,若是平时我纵容你也就算了,可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还是胡来!”
说着长公主瞥了一眼坐在下位的突厥三皇子,表情略显尴尬。
然而湘云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红唇皓齿,咬字清晰。
“母亲,我并非有意要捣乱,只是这在座的宾客,有不想让我好的人。”
“我们在点春妆定的香体膏被人抢了,于是我只能将这些及笄礼的个中环节给省了!”
“你说是吧!陆芸小姐!”
湘云郡主一字一顿,并朝着席下的陆芸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