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打破表面美好的梁绛冷哼一声。
二话不多说,擒住温时颜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温时颜虽不太明白梁绛又在抽哪门子风,但能赶紧离开这‘修罗场’也好。
不料她另一个手腕又被攥住,是祝风华。
他十分惋惜地上的碎琴,“三殿下,您若是不喜我奏的音律可以冲着我来,为何要对无辜的物件发脾气?”
梁绛回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此刻他就如同一头没被顺毛的狮子,暴躁,愤怒,无法控制,“冲着你?你确定你能受得住?”
他的话不全是威胁,更有下一秒就将其也摔成两半的冲动。
温时颜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争你们的,拉我做什么啊?
“是。”祝风华心中十分清楚与梁绛对抗不是明智之举,可他无法再眼睁睁地看温时颜再次被像一个玩偶一样摆弄。
梁绛眯起眼,另一只手捏住他抓着阿颜的小臂,手背上青筋凸起,“松开她。”
祝风华忍着痛,“您也松开她。”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梁绛唇角勾起,残忍又暴虐。
温时颜暗惊,别的不说,冲着祝风华这样平日里八面玲珑的人,现在居然肯因为她得罪梁绛,证明此前在医书阁特意与他谈天说地没白忙活。
祝风华低头看着无措的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分明喜欢我弹的琴,您要离开便自己离开,您可有问过她的意愿?”
梁念慈想要将夹在中间的温太医‘救’出来,“大家有话好好说……”
“闭嘴!”
她还没凑上前,就被自家哥哥凶地连退三步。
祝风华又对温时颜道,“温太医,上次我们就说好了有时间对弈一局,择日不如撞日,你若是闲暇,不如去我住的广华殿小坐?”
“你找死。”梁绛重重打了他面颊一拳。
温时颜大惊失色地挣脱两人的手,扭头查看祝风华的颧骨。
还好,这一圈的骨头硬,只有皮肤红肿,没有伤及眼睛。
在她选择转身的瞬间,没看见梁绛神情一瞬落寞,紧接着甩袍离去。
他的手也很痛,但阿颜并不关心。
等温时颜再回头,梁绛已经踏上了小船。
船夫颤着声询问,“三……三殿下,咱们走吗?”
梁绛固执地背对湖心亭,覆手而立,好半天后,他问,“有人跟来吗?”
船夫小心地摇头,“没啊……三殿下要等谁吗?”
梁绛的拳头紧紧握住,阿颜,你已经做了选择吗?
好,很好。
“开船。”
湖心亭上,梁晟的眸光深邃不见底。
一开始就料到今天大概率会不欢而散,但以现下这种情形散场却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不过,虽没凑合成梁念慈与祝风华这一对,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看来他是得好好查一查,这个小太医到底是什么来头了,居然能让梁绛那个油盐不进的东西如此上心。
广华殿。
温时颜第一次踏足祝风华二十年来的住处,不由得暗自唏嘘。
若说梁念慈住的季秋殿是表面长草,内里藏花,那祝风华的广华殿就是恰恰反过来。
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大门,走进去形如冷宫,家具陈设破旧,许多物件都有缝缝补补的痕迹。
好在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一尘不染,与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时颜初来乍到倒是显地十分自然亲切,不会拘谨了。
祝风华拍了拍窗前榻榻米上的坐垫,“让温太医看笑话了,你随意坐,别客气。”
他说完,又出去沏了一壶新茶。
温时颜坐下来,侧头透过窗户看院内的景象,花坛中没有种花,整整齐齐地种了两排大白菜,近处架了一人高的葡萄架,藤蔓顺着生长缠绕,等到果实成熟的季节,坐在她现在的位置,想必一伸手就可以取来一颗品尝。
祝风华动作很麻利,他将茶水和点心往她桌前送。
末了指了指桌上的棋盘,坐到她对面。
“温太医习惯执黑子还是白子?”
温时颜捻起盅里溜光水滑的黑子,道,“我习惯后手。”
其实她根本就不爱下棋,上一世,梁绛生拉硬拽地让她陪着打发时间,她拗不过,玩了一把又一把,也输了一把又一把。
梁绛喜欢执黑子,他的棋路总喜欢开始时露出百般破绽,一局下来给她无数种错觉以为自己能赢,可到最后,对方的杀机才一重又一重地暴露出来,等她发觉先前自己以为的都是他故意做给她看的时候,她已经被围困住,没了活路。
她从梁绛手里学了个两三分精髓,不知能在祝风华手底下迂回几个回合呢?
祝风华点点头,捻起一颗白子放入棋局之中。
“温太医……”
他正要找点话题,被温时颜突然晃动的手掌打断,“以后还是别叫我温太医了,我现在算是被停了职,至于原因我不太想说。”
祝风华了然地笑笑,“好啊,你我志趣相投,不知温太医怎么想,在我心中,你早已是我的好友,我虚长你几岁,不如往后你叫我华哥,我叫你温弟,如何?”
“华哥。”温时颜喃喃一句,也弯了弯眉眼,“如此甚好。”
祝风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该她下黑子了。
“温弟与三皇子是怎么认识的?”
温时颜怔了怔,神情有片刻恍然。
她与梁绛的初识根本就是她人生中最重大的一个错误。
“说来俗气得很,一年前,我刚在太医院录用的榜上看到我的名字,一时高兴过了头,过路时竟被王府的马车撞倒,擦破一点皮,我不知马车内的人是谁,也不想追究,可三皇子执意要带我去府上治伤,说是伤好之前他都得负责,一来二去,我们就相熟了。”
祝风华微叹,“三皇子此人我不太了解,可我观察他对你,实在是称不上尊重。”
她在太医院待不下去,莫不是也有三皇子的手笔?
难怪原因难以启齿。
温时颜粲然一笑,尊重是有的,偏执也是真的,梁绛的性子从来都是难以捉摸。
她如今也不想去费心捉摸。
“不说我了,你今天得罪了他,想必,他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虽然这话从我口中问出来不妥,可……”她目光灼灼,“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