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
温母拔剑出鞘,朝着楼梯走去。
“听铃铛响,至少有两队,六个左右。”温父的声音越来越远。
两人最后的对话模模糊糊,但还是传进了温时颜的耳朵。
“那具骸骨装进阿颜衣柜里了,万不得已时,火烧或许可以阻断他们搜寻。”
“嗯,火油还剩……”
温时颜急地头脑荤涨。
娘亲,爹爹,你们不要走……
她绝望的心声没人能听见。
不多时,屋子上方传来刀剑交接的声音,桌椅被推到,各种杂乱的脚步。
温时颜躺在狭小的暗格,无论怎么努力都动弹不了。
外面到底怎么了?
是阿将带的人闯进来吗?
他不是走了吗?
他下山了才对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上面归于死寂,她被无法抵挡的悲伤裹胁,心仿佛裂成了两半。
忽地,有人从楼梯走下来,温时颜还没来得及高兴,立马发觉了不太对,这不是爹娘的脚步。
来人是谁?
他能出现在这,爹娘是否真的遭遇了不测?
她咬死嘴唇,努力控制呼吸,她不能被发现躲在这。
一只脚蓦地踏在她脑袋正上方的隔板,温时颜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暂停了。
好在那人似乎没发现异样,此刻,另一个人的咒骂从远处暴起,头顶的脚步声飞快撤了出去。
“疯女人!本想让你死得快活些,这是你自找的!”
不!!!
温时颜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预感十分不妙。
娘亲!
他们这些坏人,把娘亲怎么了?
她要杀了他们!
都杀光!
巨大的愤怒分解了悲伤和恐惧,直到过了很久很久,空气里燥热起来。
她藏在地下都能感受到这一股热浪,难道是房子被烧着了?
温时颜忍受着浑身的热汗,头发全部湿透,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细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泪也已经流干了。
“汪汪!”
是阿黄!
不对!阿黄别进来!太危险了!
她无法大声告诉它,她甚至无法张大嘴巴。
一颗心再次被狠狠揪起,阿黄,不要进来,求求你活下来。
阿黄最先感知到她,义无反顾地穿过火墙,想要到地下来。
它成功了,不过第一截木台阶被烧断了,它几乎是滚着到她身边,呜呜噎噎地哀戚着,发出焦急的悲呼。
“呜……呜呜唔汪……”
它用爪子扒拉隔板,没用。
温时颜指甲抠出鲜血,用力咬破舌尖,麻木的身体没有给她丝毫反馈。
她再次崩溃流泪,鼻子里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阿黄……
你快走啊……
别管我了。
可惜阿黄听不见,就算听见,也不会离开。
“呜哇!呜哇!”是一声婴儿啼哭。
小妹妹不知道被爹娘藏在了哪里,她哭得好大声。
爪子挠隔板的动作停了一瞬,接着,阿黄原地转了两圈,像是在给她传达什么。
下一刻,它又再次朝着楼上狂奔而去。
太好了,温时颜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接二连三的心理冲击让她再也扛不住地晕死过去。
—
“阿颜。”
“阿颜?”
好累,身上好痛,又是谁在喊她?吵死了。
“阿颜,醒醒,阿颜,醒过来。”
声音越来越清晰,温时颜眼睛动了动,混乱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
不对,娘亲?大火!有坏人!
“娘亲!”
温时颜猛地睁大眼睛,一把捏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强烈的心悸让她呼吸不稳。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这是哪里?
她视线慢慢移动,“梁绛?”
这个人是梁绛吗?他怎么沧桑了这么多?她究竟昏迷了多久?
只见梁绛坐在床边,手被绷带缠着,依然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他日子过得那么精细的人,居然长出了胡茬,眼下的青黑比上次从燕塞北打仗回来还要深重,瞳色中也失去了往日的年少意气和神采。
“阿颜,你醒来就好。”
他声音有些嘶哑,一滴泪从下巴滴落到他们交握的手指上。
温时颜像是被烫到了,往回一缩,却是扯到了他的伤口,让他疼得皱了皱眉。
“是我,阿颜,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温时颜直呼他的姓名,终于不是客气疏离的‘三殿下’,但现在不是在意细节的时候。
温时颜眼神迷茫混乱了一会儿,才重新注视起面前紧张的少年,“我……没死?”
梁绛摇头,“没有。”
“你……”温时颜鼻尖酸涩,“你怎么做到的?”
这时,一直踌躇在门口的辛五娘走了进来,“是我,六天前夜里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心慌不安,后来我就偷偷跟着,被逃出来的姑娘们透露,你口吐鲜血,像是要死了。”
她心疼地捂着面,“这些天我听了你和三殿下的故事,不枉费我拿出宝贝救回你。”
温时颜恍然,是辛五娘的吊生魂……
那东西果然是千金不可求的,连当年娘亲给她封住记忆的脉络都冲开了,她想起了一切。
当年她从废墟中醒过来,摸到棺材隔板里娘亲提前准备好的一个铲子,一铲子一铲子给自己挖出一条活路。
阿将,就是梁绛。
是她将他捡回来的没错,可记忆重合,上一世有人递给她的那封信中所说,绝非完全是真相。
她要亲自问问,听他亲口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将,那夜的杀手,是谁的人?”她目光灼灼,泛着泪光,“我要听真话。”
梁绛粲然一笑,嘴角的弧度带着化不去的悲伤,“我怎会害你?”
他将当年皇宫纷争一五一十慢慢说与她听。
“我本以为只要我离开,你和你的家人就不会被牵连,可我没想到……阿颜,我对你有愧,去年当我再见到你,我不敢认,你长大了,变了很多,我一直将你当成男人,就算诸多破绽摆在我面前,我都不敢面对,我希望你就是阿颜,又害怕你是阿颜,阿颜,你怪我吧,杀了我也好……我……”
他话没说完,唇瓣被柔软覆盖。
辛五娘趴在门口偷听许久,正见证到精彩处,被两个实在看不下去的黑衣暗卫拖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