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雅听见这话有点不开心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子轩一直以来的贫血都是装的吗？”
苏晴雅的大名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有耳闻，在这个节骨眼上，护士不想和她起冲突，只好讨好地笑道：
“苏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安慰一下许先生，献血没什么的，不用太害怕。”
许子轩也摇摇头：“姐姐，别和护士姐姐生气了，她也只是想安慰我而已。”
听见许子轩这样说，苏晴雅才作罢。
“顾泽的状况怎么样了？”
“还要再观察，不排除还需要输血的情况。”
许子轩瞬间紧张起来了。
他不知道大出血的病人要输多少血，刚刚只是去了五分钟他就觉得眼前发黑。
尽管护士强调了很多次200cc的血不会影响健康，他觉得眼前发黑可能是因为晕针，但是他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再输还要输多少啊，我也和你说过了，子轩他有先天性贫血！”
苏晴雅不满起来：“如果到时候顾泽没救回来，子轩也出了事，你们医院难道能负责吗？”
护士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放心吧，我们医院一定会保证不让这种情况出现的！”
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满头大汗的医生出来了。
他一副累极了的样子长叹道：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就是有点影响不良，手术结束后要多注意各种维生素的补充。”
苏晴雅立刻就要冲进手术室：“顾泽醒了吗，我要去看他！”
护士连忙把苏晴雅拦到手术室外面：“苏小姐手术室要保持无菌环境，不可以随便进入的，很快我们就把顾泽先生送到病房，到那里你可以再观察顾泽先生的状态！”
苏晴雅冷声道：“你说我脏是吗？”
医生见到是苏晴雅这尊大佛，忍不住也说了几句：“不是的，是手术室里的情况比较复杂，等一会儿我们都安排好了之后，您再来探视也不迟……十五分钟，再等十五分钟就好了。”
听医生这么说，苏晴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医生和护士又回到了手术室。
手术结束在后半夜，许子轩看起来比谈话之前更虚弱了。
……
我先是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然后睁开了眼睛。
有医生和护士穿着手术服在我的眼前闪来闪去，其中一个人看到我睁开了眼睛，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顾泽先生，你醒了！”
大家都眉开眼笑地看着我，因为他们又从死神的手中救回一条生命。
但是我的心中冰冷无比。
我真的很想问问大夫，我还没死吗？
我这副充满了病痛的，残破不堪的身体，究竟还能支撑多久呢？
为什么，我都没有求生意志了，结果还是回到了人世？
医生高超的医术，对我而言是一种残忍。
我没有理会医生们兴高采烈的讨论，也没有对自己再次生还感到开心。
医生们以为我还没有从麻醉中真正清醒过来，他们推着我进了重症监护室。
没过多久，我就见到了苏晴雅。
许子轩就在他的身边。
令我意外的是这次许子轩并没有在暗中得意洋洋地给我使眼色，而是满脸苍白地靠在苏晴雅的身上。
他甚至都没有看向我。
我用不解的目光看向苏晴雅，苏晴雅哑着嗓子道：“顾泽，你也有这么一天。”
这句话听着像是威胁，可是我连死都不怕。
“许子轩……怎么了？”我艰难地开口。
苏晴雅冷笑一声：“子轩给你献血了。”
我睁大了眼睛。
“顾泽，这次手术你大出血，可以说是子轩救了你的命！”苏晴雅大声道，“你知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先天性的贫血患者来说，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一旁的护士听不下去了：“苏小姐，病人刚刚醒过来，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许子轩也拉了拉苏晴雅的袖子：“没事的，为了姐姐，我这一点血算什么。”
随后他又看向我，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不知道这样……顾泽哥会不会不那么讨厌我……”
我冷笑道：“我当然不讨厌你……因为我觉得你很恶心！”
许子轩豆大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扑簌簌滚落下来，他哽咽道：
“顾泽哥，我知道我是什么好人，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愿意为了姐姐向你赎一生罪……这样行不行！”
这么一说好像我在难为他一样。
果然，苏晴雅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顾泽，你够了！上次子轩给你做粥的时候你不接受，可以。毕竟子轩也不是学医的，这次子轩是真真正正地救了你的命！”
我淡淡道：“我是求着他救了吗，而且他的血，我嫌恶心！”
“顾泽，我当时真不应该赶回去给你签字！白眼狼，就应该让你死在手术室！”
苏晴雅不顾形象地大叫起来，随后她拉着许子轩就走：“子轩，我们回家！”
倒是许子轩开始挣扎：“姐姐，顾泽哥是我救起来的，我想看着他好起来。”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子轩，你也别太好心了，东郭先生与蛇的故事听过吧，别哪天顾泽好起来了再报复你。”
许子轩眨着眼睛看我，莫名笃定地说道：“顾泽哥不会的，顾泽哥一定会长命百岁。”
他好像看穿了我一心求死一样，现在不祈祷着我早点死，反而“祝福”我长命百岁。
护士又开口道：“两位，患者刚手术完，还是让他休息吧。”
多亏了护士，我终于能摆脱那两个人，一个人好好静静。
我仔细地回忆着遇到苏晴雅之后的这十几年，我一心扑在苏晴雅的身上，根本没有好好顾过自己。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苏晴雅彻底放弃我，愿意和我离婚……
胃里隐隐地痛，我感觉那些冰冷的金属器械还在我的胃里不停地翻搅。
还有许子轩给我输血。
许子轩用他的血熬粥，我好歹还能洗胃，把自己洗干净。
现在他给我输血了，我又能怎么办呢，他的血和我的血已经融为一体了。
透析吗？
我盯着苍白色的天花板静静地想着。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立即死掉就好了。
迷迷糊糊地，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没用的小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黑屋，和被举起来的木棍，我下意识要躲避的时候，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不躲开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被打死呢？
粗重的棍子狠狠打下来，我不仅没有感受到痛苦，甚至有一种解脱的快乐。
“嘀——”
心电监测仪上不断跳动的曲线终于变成了一条直线。
顾泽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