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聽手指微微收緊。
心裏一片冰涼，指尖附上一層溫熱，她抬頭，陳晏沐浴在身後的金色裏。
“別讓程叔擔心。”
許是兩個人都沒說話，隔壁聲音斷斷續續，倒是一句沒落。
病床前。
秦戈雙膝跪地，上半身平行直視白色床單，老秦臉上包的紗布，身體側躺，秦戈一隻手裏拿著那把刀，對準心口。
他垂下眼睛，表情苦澀，“程聽是我娶回來的，我就得對她負責，你沒地方撒氣，你想殺人，你來殺我。”
他往前挪了一步，把刀柄塞到老秦手裏，按住就往自己心口戳。
老秦這下是真害怕了，手指直哆嗦，往後退了退，刀子沒人支撐，掉在地上。
饒是鬆手的快，不過秦戈是鐵了心的，再加上夏天穿的薄，刀尖還是劃破皮膚，豆大的血珠滾落下來。
衣服上瞬間染的血紅。
梁競舟站在秦戈後邊，他沒參與。
老秦捂著鼻子，語重心長，“秦戈，你現在是長大了，翅膀硬了，再說我不就做錯了一件事，值得你們所有人都指責我。”
“你也是男人，你能保證以後不犯錯誤嗎，秦戈，我是你爹，我不會害你的，你現在站起來，回去勸勸你媽，咱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以後一家人好好過不行嗎，你表姑那邊我也不見了，鬧大了對誰有幫忙。”
他不提秦戈他媽還好，一提他媽。
秦戈臉色瞬間變了，偏偏老秦沒看出來，一副我是為你好的模樣。
“我要真出事，以後你晉升的路都不好走。”
“誰願意提拔一個當爹的在監獄的，秦戈，你能有現在的工作，那都是看我的麵子。”
“反正你媳婦也沒事，你就當我今天喝多了，女人嘛，回去哄哄就行了。”
“你媽那邊也是的，不用你哄，我回去跟她說，兩口子哪有不打架的，都過了這麽多年了，再鬧下去讓別人看笑話。”
至於捅他筷子的陳晏。
老秦眼底閃過一絲陰毒，反正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朋友。
等他恢複好了，到時候趁這個姓梁的不在家，讓秦戈過去報複回來。
他有信心兒子一定會聽自己的，畢竟自己可是他親爹。
秦戈語氣冷漠，“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
老秦沒聽出秦戈話音裏的意思，還以為是問自己以後是不是真的好好過，他點點頭，“當然了，當爸的還能騙你。”
床頭不鏽鋼的杯子猛的掄到地上。
發出砰的一聲，隔壁程聽強忍著情緒，陳晏幾次回頭，程聽深吸一口氣，“陳晏，你去看看。”
陳晏怕她有事。
正想開口，程聽眼神乞求，“我怕他做傻事，你去看看，我自己沒關係的。”
陳晏又給她倒了杯水。
確認她不缺什麽東西，這才轉身進了老秦病房。
濺起的水花灑了一地，梁競舟單手插兜，找了個角落站著，看見陳晏進來，他走過去護住陳晏一邊。
秦戈氣的胸口上下起伏，聲音帶著哭腔，“我媽跟你過了一輩子，就是讓你這麽欺負她的嗎！兩次，你把我媽打進醫院，最後來一句女人哄哄就行。”
“那是我媽！我親媽！”
他這一嗓子，老秦臉色也難看了，強忍著，“我還是你親爸呢，我打她是不假，她娘家那邊不是來把我工作鬧沒了嗎。”
“這也算扯平了，你這麽大脾氣幹什麽，還想跟我斷絕父子關係嗎。”
秦戈咽下即將哭出來的眼淚，努力睜大眼睛，他似是無力的點點頭，聲音是絕望後的平靜。
“你的工作算什麽東西，你的臉麵又算什麽東西，今天刀在這，你要不就殺了我，我也不拖累聽聽，讓她把孩子打了重新找個好人家。”
“要不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係，以後我隻養我媽。”
他撿起地上的刀送到老秦手裏。
陳晏往前一步，梁競舟拉住她手腕，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明知道這個時候跟老秦說重話可能適得其反，秦戈卻決不妥協，老秦看著刀尖上的血。
他垂下眼睛，在刀柄送出去的前一秒，門從外邊撞開。
秦戈他媽身體踉蹌，撕心裂肺，“姓秦的！你今天敢動我兒子一下，我跟你同歸於盡！”
她身上的傷還沒好，也不知道怎麽找到病房的，整個人氣喘籲籲。
“你不就是忘不了你那個大表姐嗎，行，我跟你離婚，”秦戈他媽說這話的時候心如死灰，望著老秦臉上的紗布，“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家裏東西一人一半。”
“以後你離我們家遠遠的，想跟誰好跟誰好。”
她來得晚，沒聽到老秦先前說的那番話，老秦手裏拿著刀，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就像梁競舟說的那樣，到如今，他還是把麵子看的尤為重要。
他其實，隻是嚇唬秦戈。
並沒有想過真的傷他，也沒有想過離婚啥的。
秦戈過去扶住他媽，女人看著兒子心口的紅色，輕輕抬手碰了一下，“這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他是我給的生命，容不得你這麽欺負。”
秦戈一滴淚滴在他媽手上。
她抬頭摸摸他的臉，“媽護著你呢，咱不怕他，兒子。”
“聽聽也在醫院吧，你去陪她，等明天過後，咱就跟他沒關係了。”
陳晏壓低聲音說就在隔壁。
門再次推開，程聽捂著肚子站在門口，她抽抽鼻子，勉強擠出一個笑。
這下一家人都在。
老秦終於放下尊嚴，聲音低到塵埃，“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們非得逼死我嗎。”
沒人聽見他說的什麽。
秦戈親自去拿的紙和筆，他媽寫的離婚協議。
外邊天色驟晚。
夜幕深空，黑壓壓的雲墜的整個大地沒有一絲光亮。
老秦單手按下手印，在他名字上邊，紅的刺眼，他小心翼翼抬頭，原以為能換來秦戈他媽的憐惜。
可隻看到她眼底的解脫。
他手上一鬆，攥了一晚上的刀應聲落地。
秦戈他媽拿著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他們同時出門，在離開前，秦戈停下腳步。
“我會給你交齊醫藥費。”
以及秦戈他媽的聲音，“算了吧，讓他大表姐的兒子來照顧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