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洋灰牆上用紅漆刷的標語。
腳邊放的行李,他蹲在碎了一塊洋灰的台階上,雙手伸直搭在膝蓋,手腕下垂。
濃黑的頭發有幾縷半空飛舞,聽見聲音抬頭。
陳晏穿了件白色短袖,長發綁成馬尾,她本來年紀就不大,這樣裝扮莫名多了些青春。
陳晏把手上的汽水貼到梁競舟臉上,冰冰涼的水汽刺激大腦一瞬間清明,她彎下腰,“邪不壓正。”
梁競舟靜靜和她對視,眼底情緒翻湧,最後凝聚成厚厚一團,他勾起嘴角,接過汽水和她碰了一下,“嗯。”
顧息和陳願偷眼看向這邊。
察覺梁競舟的臉色,這才笑嘻嘻的湊過來,陳願挽著陳晏的胳膊,“嫂子,還是你有辦法。”
顧息也撞了下梁競舟的肩膀,“不要生氣。”
梁競舟喝著汽水默默離他遠點,顧息一臉受傷,“幹嘛,好歹我們倆也是抱過的關係好不好!”
陳願目光狐疑。
帶著一種複雜的感情,梁競舟一聽離的更遠了,不過眼底到底閃過一絲笑意。
陳三元開了輛黑色越野車。
到幾人旁邊降下窗戶,“黑哥讓人送來的,舟哥,嫂子,上車吧。”
又是熟悉的二層小院。
陳晏走之前種下的花全都開了,五顏六色,好不繁茂。
梁競舟和陳晏住在樓上,一樓有客房,顧息幫著把陳願的行李收拾好,手裏攥著箱子,似乎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你,你想跟我去外邊玩會嗎。”
陳願看了眼天色,顧息急忙解釋,“晚飯前肯定回來。”
她重重點頭,“好。”
顧息沒忍住抿出一個笑,陳願跟陳三元說了一聲。
二樓。
陳晏站在陽台,看著下邊有意接觸的兩個身影,輕笑,“看起來顧廠長要啃咱們的白菜了。”
梁競舟餘光瞥了一眼,“祝他成功。”
本以為梁晉升找到火車站已經夠離譜,下午陳晏和梁競舟補了個覺,一覺醒來,外邊已經傍晚。
夕陽紅透半邊天。
陳晏站在陽台伸了個懶腰。
傍晚天氣微微轉涼,至少風沒那麽燥熱,梁競舟四肢露在外邊,窗簾遮住餘暉。
他動了動眼皮,聽見陽台上陳晏的聲音,“江夫人,有什麽事嗎。”
梁競舟幾乎瞬間從**蹦起來,鬧的動靜有點大,陳晏進來邊往樓下走邊壓低聲音,“江穎,我先下去開門。”
江穎依舊穿了條黑裙子。
臉上的傷這麽多年不甚明顯,她約莫來過小院,等梁競舟從樓上下來,目光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陳晏端了兩杯涼白開。
江穎看著梁競舟,眼神複雜,“你看起來不是很意外。”
梁競舟靠著陳晏坐下,指骨有規律的敲著膝蓋,沒說話,江穎無聲歎了口氣,“我想跟你聊聊,關於你父母的那些過往。”
她有意瞥了眼旁邊的陳晏,陳晏知道這些話對於梁競舟的重要性,是以站起來,“我去廚房洗點水果。”
話沒說完。
梁競舟拉著她的手,頭也沒抬,“你是我媳婦,沒什麽你不能聽的,愛說不說,不想說就走。”
江穎許是很久沒被這樣對待過,她聲音沙啞,“梁競舟,論我和你母親的關係,你該喊我一聲姨媽。”
梁競舟不耐煩,“那你下去找她。”
他說著就要送客,江穎閉了閉眼睛,“你是不是怪我搶了你母親的未婚夫?覺著我不要臉,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我現在已經得到報應了。”
陳三元躺在客房。
一樓隔音挺好,他下午也睡了會,本來打算起來買點菜。
正好聽到這一句,曉得外邊有人來,他默默退回**,但沒關門。
江穎摸了摸臉上的燙傷,眼神哀傷,“梁晉升在外包養情婦,被我發現了,他為了維護那個情婦,當眾打了我一巴掌。”
“很多人都看到了,我所有的臉都丟盡了,這大概就是我的報應。”
她聲音越來越低,仿佛能說出來就已經用了最大的勇氣。
卻不知道,那個情婦就是梁競舟故意透露給她的,陳晏很少控製不住情緒,但這個時候確實笑了。
江穎表情激動,臉色難看,“你在嘲笑我?”
自從發生那事,多年勉強維持的婚姻化作笑話,她容不得任何不友善,這也是為什麽不想讓陳晏聽到的原因。
梁競舟目光一冷,正想開口。
陳晏按了按他手背,語氣奇怪,“其實我想問,為什麽你覺著得到報應別人就該原諒你。”
“難道不是因為你先做錯事,所以才有這個後果嗎,你應該為自己的行為承擔所有結果,不是來道德綁架梁競舟。”
“何況,你今天來的目的不止這些吧。”
陳晏反問一句,江穎眼神慌亂,條件反射就想反駁,“我沒……”
陳晏做了個製止的動作,“因為梁方夷要結婚?你知道你和梁晉升兩個人犯下錯事,你怕梁競舟拆穿,於是想用自己的慘狀來要挾。”
“說要挾其實有些過分,”陳晏條理清晰,“更應該說,你知道梁競舟從小沒有雙親,賭他看重親情,然後大度的原諒你,更有甚,梁晉升也可能因為這事對你改觀,認為你有能耐有本事。”
“你不想離婚,想繼續當你的旅長太太。”
江穎臉色一白,她想反駁陳晏的話,但內心隱秘被戳中,她惱羞成怒,不自覺看向陳晏身後的梁競舟。
自己是長輩,梁競舟管好他媳婦。
就這一眼,她恍然心驚,麵對她臭臉的梁競舟看著護在自己前邊的陳晏眼神溫柔,夾雜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纏綿。
許是察覺江穎的視線,他猛的抬頭,眼神一瞬間從溫柔到厭惡。
江穎不自覺往後退了退,陳晏話沒說完,“你的想法我們管不著。”
“但梁競舟不需要你給的虛偽的親情,他需要的,我都會給他。”
梁競舟擲地有聲,“我隻要陳晏。”
陳三元是個人精,掐準時間出來,幫著送客,江穎沒經曆過這種有苦難言的經曆,甚至比梁晉升當眾給她一巴掌還要難堪。
但想起來的目的,她強撐著,“不管怎麽說,你和方夷是表兄弟,他結婚我還是希望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