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消失不见的顾清澜，想要追去，却被阎罗给定住了。
他这是做什么！
我看着他，缓缓踱步到我面前，嬉笑着道：“啊呀，你就别追了，没用的！”
我迅速解开了那定身，怒道道：“什么没用！”面前，阎罗笑盈盈的望着我，道：“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鬼夫了。”
“什么？”我错愕万分的看着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他怎么就……”
我的心，陡然间慌乱无比，“你别胡说！”
阎罗啧啧咂嘴道：“你还记得，那时黑色的戾气吗，那是冥婚契约破散的戾气，并不是他成为堕仙的。”
“从前，他是怪物，虽然说是怪物，却还归属阴司所管，顾二也是因此才可以给你们缔结冥婚契约，但现在，他是仙，不再归我所管。你们的契约在我这里有备案，它突然间，自己烧了起来——”
我猛然捂住了耳朵——
“不！你骗我！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那我怎么办！”
“那我和大人，要怎么办？”
阎罗看着瞬间抓狂的我，又看向远处一言不发的顾笙澜，眸光里划过一抹精光——
“凡仙者，禁七情六欲，你应该知道的！”
“你看，他刚才就是对你动了心思，才会吐血。”
“可他……”
“他……为什么没有变成堕仙？”
大人，他曾经说过，堕仙也要和我在一起的，他亲口说过的，他不会骗我的！
阎罗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口幽幽道，“你这追夫之路一路坎坷坚辛，倒不如，倒不如，转个身，身后还有良……”
转身？阎罗说着，我的身体便被强行转向顾笙澜。
我满脸都是血泪，对比之下，顾笙澜美若妖精，一袭红衣，白发束冠，面若美玉，红砂红痕交相妖娆……
良人么！
“阎罗。别——”顾笙澜皱着眉看向阎罗，阎罗皱了皱眉，别开脸道：“算了！”
“没趣！”
顾笙澜没做声，别开脸，脸上表情，似乎有些……受伤，但是，我做不到啊！若是可以转身，我早就转了不是么……
他为我做那么多，若是可以，若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把我的命——还给他！
我也可以为了他的恩情，赴汤蹈火。
但是，要我爱上他人，我做不到，我这颗心，只装得下大人。
“总之——堕仙必须一念之差才行，成仙那刹，不愿做仙才可反悔，你以为，天道是说变就变么……哼！”
陡然间，心中万丈高楼轰然倒塌，尘土肆意……全是心的碎片。
想起那日。莫千修看我的那一眼，原来，他是怨恨我，无法更改命运吗！可他，还是来帮了我！心，狠狠的痛着，真恨不得将自己死了才好。可又怕我真的死了，大人怎么办……
还有，那个自以为骗过了所有人的魂淡——
他又怎么办。我——真的好恨自己！好恨！好恨！
“不成仙，便无法保护你。成仙，便无法和你厮守——”
“小怪物，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想起大人给我说的话，我心口一阵难言的苦楚，执念——执念！该死的执念！
我心中的高楼，一次又一次倾塌。
他不是因为我会灰飞烟灭。
他是因为，自己成仙就不能再当我的鬼夫了！
“我们到底哪儿错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要在一起！历经千辛万苦！为什么要这样！”
想到大人方才吐血，是不是以后，我们，不能够再牵手拥抱？
不能够在一起！
他明明还爱我的！
我们没有错！
可是——
可是能怪谁呢？
怪我自己没曾想到？还是大人根本就没有告诉我！现在这样的结果，都是大家被逼着，一步步的走到现在，到如今——
竟然，埋怨都不知该去怨谁！
怨这天吗？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我满怀希望之后，都给我灭顶般的绝望！为什么！
周围很安静，他们都没说话。
许久，那边传来顾笙澜对阎罗的话——
“这是我自愿，你何必。”
阎罗哼了一哼：“只是看不下去你那么傻罢了，唐僧还有九九八十一难呢！”我不管他们说什么，我只是痛大人。顾笙澜道：“人各有所执，既无法更改，又何必强求。我对她——”
“不准说！”
阎罗说完后，海面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波动，伴随着轰隆隆震耳欲聋，不知道是否是雷声——海水剧烈的晃动起来，这波动大到那巨大的龙图腾，都跟着晃了晃！我也险些摔倒在这龙血里！
阎罗眸子微微眯起，看着我道：“其实还有个方法。你找到了心魄后，捏碎心魄，回到过去，打破契约，大家就都好了。到那时，天道规则更改，六界不再有千年轮回为仙之说。仙界若要下凡，也都可以趁此机会来世间轮回……”
“啧啧！真是美妙的景象啊！我也试试用电脑操控投胎也许会很方便啊！”
阎罗说着双眼冒着小星星。
我不管什么天规改不改，我只想确定一件事——
“你说的意思，是不是找到心魄，恢复所有死去的魂，打破了契约，这一切，就会变？大人……他也就可以，脱离仙道，和我在一起？当凡人吗？”
“对，到时候，就没有仙人之说，和人间相通的，就只有我地狱道了。”
“我知道了。不就是暂时不和大人厮守吗，我做得到，我会找到心魄，我一定会的！”
却不想，我刚要走，阎罗又投下一颗炸弹——
“其实找到心魄也不难，我现在手头上有六魄和一魂，我回去做个法，就能够把他招过来。”我微微一怔，阎罗脸上分明写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字样，在我怔住时候又：“可惜，他肯定早到人间找到宿体了，那我——就没办法了。”
“什么宿体……”
我蹙着眉，心口却传来顾笙澜的声音，他似乎被定住了。只能在远处对我在心口淡淡道：“不用急，你不用找他，他也会找你。”阎罗看我这副表情，眯眸看向了顾笙澜，狠狠瞪他一眼，才又看向我道：“算了！不卖关子了！有人给你背后支招！哼！那心魄，肯定得钻在某个人的心里，然后，操控身体，找你报仇。如果到时，他找到你，你就就直接捏碎他的心，到时冤魂全部出来，你也别怕！记得多摇几下铃铛，我带鬼差一起来……”
“哼，到时候再回过去，打破契约就会一切不存在了……”
我松了一口气，不过——
“等等！”
“回到过去？”我看向顾笙澜，快步到了顾笙澜面前，道：“蓝翎羽呢，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过去，杀了龙？”
顾笙澜表情一僵，他还不能说话，心对我道：“你以为蓝翎羽那么神奇，可以自由穿梭时空？它只能穿两次，去一次，回来一次。曾经……我已经用过一次，把你送到了千年之后的坟墓。”
“穿梭六界可以无限使用，但我想，以后更改天规，大概也不可以了吧……”
他心语刚落，这边，阎罗哈哈大笑道：“她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蠢了……哈哈哈……我已经等不急看她待会儿的表情了！”
我懒得理他们，只拿出龙图腾，但是……
龙图腾竟然没用！
顾笙澜在那边，似乎是苦笑一声，“龙白给你的龙图腾是做了手脚的，你——只能自己游上去……”
我看着那漆黑的海水，心中对海的恐惧远远敌不过想见大人的心——
“谢谢。”
我一咬牙，闭目，直接往上飞去，反正，待会儿也什么都看不到！
为了大人，我什么都愿意！
可是，我没有感觉到冲破龙图腾的光芒后的冰冷海水，反而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耳边响起阎罗的啧啧声，以及——
顾清澜的声音，不同的是，不再是淡漠，而是带着咬牙切齿：“阎罗，危言耸听，夸大其词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以后，没人会再信你的话！”
“呀，你历劫回来了？醒的可真快啊，我以为九千道雷同时劈下来你会死呢……啧啧，我还没玩够呢……”
九千道雷！我错愕的看着顾清澜。
方才那地动海摇的晃动，难不成是……
顾清澜微微眯起眸子道：“倒让你记挂了。”
“嘿嘿，记得——请我吃喜酒！顾二，记得没地方去了，我依然在地府等你！”阎罗大声说完后，就身形一晃，带着龙魂魄，“逃”走了。
耳边，只留下他一句——
“别送我了！”
我被大人抱在怀中，那熟悉的味道传来，未免是太醉人！那边，顾笙澜也终于随着阎罗的离去，被撤去束缚，他难得会踉跄一步，又站住脚，看向我这边……
可我，什么都不能给他。
“大人……”
我忽略了顾笙澜的目光，只看着顾清晨眉间的堕仙印——
堕仙印的红痕，使得他原本冰寒的面看起来，是那样的美艳勾人心魄，他冷眉深眸中，细细密密的满是宠溺和想念。
那熟悉的眼神，看得我的鼻子一酸，也不管刚才阎罗欺负我了。
继而，我被他紧搂在怀中，“离。”
这个怀抱……隔得太久了。
“大人！”
我紧紧的抱着顾清晨，我真恨阎罗摆弄我像是玩具一样，却又……激动不已。
大人，大人他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九千道雷击……
他是不想让我看到吗！
他没有辜负我，他没有！他说到做到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痛苦全部都是自己尝，面对我时，总是这样的高大威武。身后有道甚是幽凉的目光，打在背上。
戳的我心，很凉。
是顾笙澜吧。
仅仅一瞬，那目光就移开了。
对不起……顾笙澜。
我……我无法给你什么，爱魄很小，很小，小到只能亲口说爱一个人。
再也，容不下他人。
若有朝一日，你用得上我，我相信，我和顾清澜即便刀山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感情……
我真的没有办法，分给你一丝一毫。
我紧紧地搂着顾清澜，用尽我所有力气。
他声音亦有些激动，却又还是那么无措，不会安慰人——
“别哭了，我——我不是回来了么。”
“你好狠的心！说分开就分开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他向来有话都藏在心底，从不与我说！我恨死他了……可我，也爱疯了他。
这种疯狂的执念，也险些害死我和他！
但若是我们不能够在一起，我相信大人和我一样，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我是算出会有今日，但我没有算到——”顾清澜说到一半，缓缓地推开我，看向顾笙澜……我循着他目光看向顾笙澜，顾笙澜依然笑的妖娆：“是啊，卦不敢算尽，谓天道无常，钟离，你不是问我，这世上，有什么我算不到的。”
顾笙澜说话间，依然满脸傲然之色，眸中偶尔划过的暗沉，很快就被灼灼光辉所掩盖，他勾唇妖孽般的笑着：“这谜底……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顾清澜沉着脸，微微皱着眉，眉心的红痕便也跟着微微凹陷，他——竟然没说话。
其实大人，他也是被骗的一员。
顾笙澜的骗术，真的太厉害了。
大人若知断念是顾笙澜变得，他就不会在屠龙之前，说上那一句，断念竟是顾笙澜。
他也被蒙在鼓里……都是阎罗，阎罗……显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他到底是来看戏！还是来拆台？
方才，他还蛊惑我，转身和顾笙澜在一起。
这家伙，真是过河拆桥！
顾笙澜笑的依然嘲讽和不屑：“这世上，我唯一算不到的，就是我顾笙澜当年丢出去的心。”他说的仿佛是那心如垃圾——丢出去！
我不知道顾笙澜要说什么，但是，我阻止不了他说出来。
我握紧顾清澜的手，他知我所想，却没有给我任何的压力，反握住我的手，轻轻的，捏了一捏。
那边，顾笙澜眼中划过一抹暗沉，侧过脸，不屑的勾唇笑道：“我不过是将心施舍给了鹤千修，想着控制莫远的魂，用他来监视你，折磨你罢了！”
他说完后，回过头时候，眼中充满阴鸷之色——
“谁知那只蠢狗又爱上了你！害的我拿回心时便对你有了些微的感情……”
他说的厌恶至极，别开脸恶声道——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抵触这感情，毕竟我二魂六魄已经不再，空余下心魄执念罢了！”
“你终归是灵女，管不好你自己的天魂，就算复活顾门上下，我也不会原谅你！”他说完后，看向顾清澜，再次眸含着不屑与阴鸷——
“顾清澜也好，顾清晨也罢！我与你不同，我记仇，即便是她死了一次，我也依然记仇！”
“你爱原谅她那是你的事情，我不会让自己爱上仇人！所以！你们不用怕，我是不会打扰你们，我和她——只是对手！”
“龙心捏碎之前，我们便不再相见了！”
他说完后，就那样愤怒的转身，朝着海上飞去……
面前便划过一抹红光，他就这样，消失在黑色海水之中了。阎罗说的没错，顾笙澜有一计必有一策，可他失策了，他不知道，我全部都听到了。
那个骗子……又在撒慌。
若真是空白的灵魂，只是千修的记忆，又岂会对我有独特的感情……明明是他的心先对我有感觉，才会心里主导生理，让千修——
千修也是因此才敢附身到他身上吧！
那么千修之前，是知道吗？
我想到这一层，不由觉得有些可怕，他应该是知道的，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
我哑然失笑，那就让笙澜继续高傲的活着吧。
有些事情，还消烂在肚子里的好。
有些人，有些记忆，总需要交给时间来慢慢处理。
只是千修啊……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他也不知怎样了。
新婚了吗，快乐否？
如今龙已屠，龙魂虽然没有怨灵缠绕撕咬，但阎罗早已经准备了无数酷刑，他依然会受到十八地狱的残酷折磨……
顾笙澜走后，顾清澜蹙眉道：“离，你信吗……”
“嗯？”
顾清澜道：“我总觉得……他——算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你知道的好。走吧，我们——回家。”
“嗯！”
我没有深究，也没有追问，没错……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我知道的好。
顾笙澜……
我这么，帮着你活在你的欺骗里。
算不算是……骗术，高过了你？
算不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海水中，有顾清澜的结界保护，即便是没有龙图腾，我也暖暖的，我倚在顾清晨的怀里，我们一路往海上飘着……
“大人……那时候，疼吗。”
顾清澜微微一怔，继而面色柔和：“嗯？”
“就是——”
“九千道雷。”
“比不上心疼，看着你却没法握着你的手，这感觉，更疼。我本想，在龙心捏碎后，再去承受那雷击……但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是的，他向来是有什么都自己扛着的，一如既往。
他不想让我知道那雷击九千次，那地动害摇……
“可是大人，你现在，就只有一条命了，是吗？”
顾清澜点点头，“但我这条命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拿去的。”
“放心吧。”
他笑着说着。可他，明明只有一条命了！
“大人……”我搂住他，“大人，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他微微一怔，继而眯眸一笑，“好……”
可后来他就笑不出来了。
周围都是漆黑的海水，我想起那时街角“他”抓着我的手，街角放映的歌。
“我终于到达，但却更悲伤。一个人完成我们的梦想，你总说，时间还很多，你可以等我，以前我不懂得，未必明天……”
“就有以后——”
开始还有些羞涩，到后来，唱着唱着我就哭了出来——
“想见不能见，最痛。”我一边唱着一边哭着，在他怀中，泣不成声，“没看你脸上，张扬过哀伤，那是种多么，寂寞的倔强。”
“你拆了城墙，让我去流浪，在原地等我，把自己捆绑……你没说你也会软弱，需要依赖我，我就装不晓得……我发誓不让你等候，陪你做你想做的无论什么……你回来那就好了。”
唱完之后，顾清澜的脸上亦是两行血泪。
他紧皱着眉头，这首歌，真的很像是我家大人。
我没有唱最后一句，我泣不成声，再也唱不出来了……
“大人我知道，你作为顾门长子你的责任，我都知道大人你从头到尾都为了我好。可是大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自以为是的安排我……我蠢，我想不到那么长远，你们的故事我也没有参与，你的过去我也来不及，无法参与……可是未来你想到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啊！你的未来，就算是刀山火海下油锅，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只要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血泪染红白衣，他紧紧搂着我，我的额上一热，抬眸间，他眸中亦含着血泪——
“我——”
“没你说的那么伟大……”
“我只是……”他犹豫着忽然狠了心道：“你说的没错！可我……是你的丈夫，我就一定要保护好你。”
他终于承认了！
我看着他道：“可大人你知道这首歌，最后一句，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的手指，微微抓紧了我，他扫去了我和他的血泪，皱眉道：“还没有完？”
“……”
是因为我唱的太难听了吧，我哭笑不得，却又心里难过无比这首歌最后一句是——
“能重来……那就好了。”
他表情瞬间一僵，继而圈紧了我道：“不会，以后，除了死别，再没有人会让我们生离！”
“死离，也不会有！”
他说的铿锵有力，我信他。
一如既往。
即便这次的相信，我有些怀疑自己。
他俯首，循着我的唇，吻住。再也不是冰冷的唇，我的血泪再次流下来，血的味道在我们口中蔓延着，却不再是苦涩的腥味，反而有种甜甜的味道。
这个吻，没有任何的情欲，只是爱，只是思念。
距离海平面，越来越近了。
光线也越来越好了，我看着周围的鱼，顾清澜施了隐身咒，它们看不见我们。
“想摸一摸？”
“嗯啊！”
他将手伸出结界，“不是很冷，试试吧！”
“好！”
我伸出手，一条漂亮的鱼儿从指缝中穿梭而过，滑溜溜的，把那鱼儿吓了一跳，“呵呵呵呵，好好玩啊大人！”
“看你笑了，可真好。”
我微微一怔，他侧过脸来，又在我侧脸一吻，“我会把欠你的痛，全部弥补回来。”
浅笑望着他，颔首之——
“我信。”
我说完后，突然看见数条黑棘鲷游过……
突然间就有些饿了。
“大人？”
“嗯？”
“我们……晚上，做鱼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