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契约诡夫

第83章 寂寞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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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里放着曲调极为欢快的音乐。

鹤千修付过账后,戴着面具重新追上我。

“祖——阿离!我有话对你说!”

人太多,他没有喊我祖师奶。

“阿离……”

我当时其实是一种逃避的心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我不想要听他说话。

所以他喊,我飞快跑,但鹤千修想追上我是轻而易举,可他发现我不打算听,于是喧闹的大街上,他竟直接停下来,大声道:“我要说的,是关于顾清晨的!”

我的脚比大脑率先一步,一个踉跄,停住了。

回头,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鹤千修真如若鹤立鸡群般,带着白色面具,玉树临风的挺拔身姿,我一眼就望见他。

然后,我低头朝他跑回。

等我到他面前时,他缓缓将面具拿了下来。

鹤千修这时眼底已经没有泪水了,他只是平静的看我,说,“他在你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那我算什么?你真的看不出,还是不想……”

“够了!”我吼了一嗓子,发现周围很是安静,火辣辣的目光打在身上,我猛然扯过他的袖子,低头往外走去:“回去说——把面具带上!”

“好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都听你的!”

他语气听起来愉悦,轻巧,乖乖戴上面具,跟我往前走,走出这片皆是注目礼,安静非凡的地方。

市区基本打不到车,我所租的地方比较偏僻,坐了地铁后,还要再转公车。

赶上周末人多,鹤千修无论戴不戴面具,那身材气质注目礼都不会减。

他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上车后就寻了个靠窗位置,自己站着,将我紧紧圈在胳膊下的安全范围内。

我嗅着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花香气息,皱了眉。

……

终于下车。

周围没人了,他不等我问就开口道,“你睡着时候,顾清晨化成了人!”

我皱了皱眉,这个我自然知道!

不过,他可能不知道。

心中默念着不知者无罪,我面无表情的转身,低头往前走,“嗯,我知道了。”

只是刚走了没两步,听他继续道:“灭了鹤仙山的,是顾笙澜吧?”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找他报仇?如果是的话,也应该。”这些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让我不想横加阻挠或是怎样,我目前只想要聚集命魂,然后他们的恩怨……我不想管。

就像是顾清晨说的那样,我没有天魂,如果一切都是天魂作恶,那跟我转世后的钟离有什么关系?

只是我走了几步,被他又给拦住了。

“不是,其实我跟鹤……算了,不说这个,”他眼中言又欲止,我也心情紧张,好在他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或是什么,我还挺害怕他告诉我他就是莫远的,那我该怎么办?

但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所提出的事情,比莫远还要可怕。

他说“顾笙澜中午过来,把化作人形的顾清晨带走了一会儿。”

我直接回头,“然后呢?”

顾笙澜竟来了,那为什么,顾清晨没有告诉我!

我关心道,“他们打起来了吗?”

鹤千修眼底有一丝暗沉,稍纵即逝,摇头道:“没,顾笙澜只跟顾清晨只说了两个字,顾清晨就跟着他走了。”

“哪两个字!”

我紧紧盯着他的唇,意料之中的看他薄唇微启,说的是——

“灵女。”

鹤千修嬉皮笑脸惯了,忽然不笑,目光很严肃的样子,看起来真有几分可信,“阿离,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但是,对付鬼王时我就怀疑,你是灵女转世?他们或许是在说你的事情。后来我还听到他们说灵女也转世了什么的,会复活一类。”

鹤千修说的话都是在为我考虑,但是他并不知道更深层的关系和情况,只是,灵女复活?是我吗?还是——谁?

我想不明白,尤其是鹤千修的身份很迷惑。

我现在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莫远,还是——

顾笙澜派来的内奸,故意来挑拨我和顾清晨的关系。

这些都有可能。

尤其是——

“我凭什么信你?你我都清楚,之所以带着你,是为了看你到底玩什么把戏!以及,你身上带着……”

鹤千修好像也不知自己有命魂,我在关键时刻打住,而我的猜测也是对的,鹤千修听到我不相信,只是眼中划过一抹痛色,继而又被严肃填满。

他蹙眉继续道:“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是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你难道还没有发现,我……”

“住口!”我神色愤怒,他闭了嘴,“好,我不说,我其实也挺……先回去吧。”

我飞快的往家跑,气喘吁吁的推开家门,看见“莫远”伏案睡着,就连我走过去他都没发现!只是莫远眉宇间,满是痛苦纠结之色,而气息全无。

顾清晨竟不在!

他又去了哪?

我闭目感受着,也没有感觉到他!心一下慌了,“顾清晨!”我又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心口一阵剧烈的收缩,他——原来是到紫渊中了。

我喘着粗气回头看他,又不好问顾笙澜的事情。

中午到现在他的异常反应都让我有些害怕,我便皱眉道:“清晨,你能不能不要吓唬我?我的胆子很小!我……怕你……”

我的话没说完,他出现了,淡漠的眼眸与我相对。

我被他这极为漠然的一眼看的身体一僵。

他已默默转移视线,飘回莫远的身体,下一秒莫远伏案的身体坐起来,淡淡道:“方才——命魂有些多,难以控制,所以,我才进入紫渊休息。”

他说完,眼底划过一抹暗色,看着我道:“你想不想见他?”

“见谁……”我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反应过来诧异的看着他道:“是命魂吗!”

“……”

他看我诧异的表情,皱了皱眉,眼底里划过一抹我看不懂的情愫,很是复杂,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刚约好了不相见,就来询问我……”

是……因为顾笙澜吗?这句话我没敢问。

他似乎看出我的犹豫,竟给了我出了个选择题:“你只要说,想,还是不想。”

我对着他看不出喜怒,如若大海般看不透的眸。心里是七上八下。

他一定是在试探我?我不能……不能退缩。

“命魂……还是等到重塑灵魂后吧。我…想要——完完整整的顾清晨。”

在顾清晨看不透的冰冷目光下,我坚定的摇了头。

然后我感觉到,顾清晨的灵魂有些不稳,抬眸间,他眼眸里,竟是冰冷光芒。

好像是怨恨我似得。

我确定我没看错。

“清晨,你怎么了?是——”我是选错了吗?我蹙眉望着他,小心翼翼道,“你……又多出什么记忆?没关系的,等到魂魄聚齐就可转生到时……”他猛然别开脸,冷声打断我:“没什么!把尘缘珠给我,我再注入些灵力。太阳下山后,就走。”

他一定有问题。

我皱了皱眉,却又松了一口气,至少不耽误我的主线任务就行,只是转过身,我吓了一跳,鹤千修竟面色极为阴冷的看着顾清晨的方向,但下一秒,他看见我后目光又转为了笑意盈盈。

我别开脸,再次去收拾我的东西。

晚间,从北方开始,越来越寒冷,好在鹤千修给我买了不少厚实的外套,但其实,穿起来并没有顾笙澜的袍子来的舒适……

一路上,鹤千修也真的很有心,只可惜,是别有用心。

三个人,各怀心事,或者——用后来的事情,来换个词语形容,更恰当。

我们是各怀鬼胎。

……

后来,顾清晨既然没有主动说起顾笙澜,我便也没问,这位留仙门余留下的道之鼻祖,控的一手出神入化白影破,路上但凡阻拦者,便杀个片甲不留,魂飞魄散!

从前我觉得顾笙澜恶心变态,如今和顾清晨相处一周有余,我才猛然发觉,他才是真狠心,该冷酷无情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抬手间,樯橹灰飞烟灭,落手后,表情毫无变化。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他有些什么地方变化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方鬼王已见识过,给逃了。

北方一路没遇上什么棘手鬼物,也许有,但鹤千修并不熟悉北方,也不知道,也许无意之中,那厉害的被顾清晨一道白影破打散了也说不定……我想过收集魂魄会很快,但不曾想到会这么快。

北方全是疆土,极北之地有海。

我们一路除了寒冷外,畅通无阻,再回南方跨海时,有鹤千修在,出海也十分顺利。

国外鲜有修道之人,传闻中的吸血鬼,我一个没有看见。

至于国外的鬼,更是弱爆,不堪一击。

随着古董的消失,全球都陷入了怪盗的传闻,靠着隐身和穿墙术,我们仨来去自如,那些持枪的人,不过是摆设。

一面感叹着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一面我又发觉,到底还是咱们国家好啊,国外看似好,实际上孤魂野鬼多的都堆不下了。只是,顾清晨对我的态度忽然间又回到之前,不……比之前还不如。

他似乎又有些仇恨我,但我每次看向他时,他都别开了脸,眼中的仇恨一扫而光。

他和我好像隔着道跨越不了的鸿沟。

要不是有鹤千修一路调节气氛,真的很可怕。

一月后命魂的人间已聚齐,我本来还以为我们会像是升级打怪一样,一路去找各种的人去想办法收集,起初也有点思想道德包袱,但鹤千修的一句话给我想明白了,他说这叫物归原主,何况这些古董怎么流到海外和那些富商手中,未尝可知的。

这个我倒是认可,因为不少的碎片周围都有各种惨死的鬼,俨然,这东西在人间就是一种恶,用国外的话来说,就是潘多拉魔盒。

就是,魄依然没有,国内外都没找到的那种,阿三的上空我都骑着鹤飞过去了,也没有。

不过,这月一直没休息就是了。

难得收集完了,顾清晨闲下来,还是冷着脸,望着天边发呆,这一路也是一样的。

能不和我在一起就不和我在一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我多次询问他怎么了,也猜想过是命魂的因素,可他始终没有承认。

鹤千修在我的授意下也没有说出顾笙澜的事情,至于顾笙澜,我想找顾笙澜,可他仿佛人间蒸发了……我甚至中间想过通过自残让他痛,让他来找我,可看着顾清晨不言不语的样子,还是作罢。

反正,顾笙澜不会杀了钟逸夫,祭天和活人祭都无法阻挡,我们只能等!

比较有趣的是,找完人间所有命魂时,顾清晨那本厚厚的法文书刚好也看完了。

这一番游历之后,他也发现英文是通用语言,又从头开始学英语。

那天,我记得他终于跟我说话了他问我:“寂寞用英文怎么说。”

我喝着鹤千修调制的红糖水,看着外头,天已入深秋,落叶纷纷。

距离找齐命魂,已经结束并且休息两天了。

这两天我好好休息了一下,也是刚巧一个月。

鹤千修那厮竟然连我的周期都记得。

“寂寞吗?”我抿着糖水,看着顾清晨,其实这一个月我能确定一件事,我的这位夫君,心,不在我这里。

我也已经确定了,他不爱我。

他和她的故事我无法插足,可我还在这种毫无希望的生活里,偏执的想着完成自己的小小心愿,我想找齐魂魄,重塑。

他也答应过我的。

即使他后来再没提起过。

“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

顾清晨转身,我则捧着杯子,迎上他淡漠冰冷的目光,浅浅笑了——

“寂寞,用英语说就是——”

“I LOVE YOU。”

“I LOVE YOU。”

他微怔,我不知道刚看英文的他懂还是不懂,但是我认认真真的告诉他道:“是的,I、LOVE、YOU——是最寂寞的事情。”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怔怔望着他。

他蹙眉,大概是真不知道,难得认真的看着我道:“I LOVE YOU。”然后回头看书去了。

我的心跳却一顿,忽然仰在沙发上,大笑起来。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他皱眉中,又坐起来道:“ME TOO!”

“ME TOO……又是什么意思?”他看我笑成这样,不悦,以为我耍他,我收住笑,严肃道:“这也是寂寞的意思,一个单词,有好多意思,你应该知道的。”

“来,我们再来一次吧!我看你发音准不准!”

我说着偷偷拿出手机开了录音——

“I LOVE YOU。”

我循循善诱的带我的学生发音。

毕竟我曾是私教老师,他并无怀疑,只是有些生硬的跟我重复道,“I LOVE YOU。”

我继续道:“ME TOO。”

他皱眉,跟我继续道:“ME TOO。”

我迅速掐断录音,从沙发上跳起来,挥手往外走道:“好了好了,你去继续看吧!不打扰你了!”我拿着手机几乎是飞跑出去,倚在桂花树旁鹤千修给我搭的秋千上,挂了耳机回放着,心情……很是跌宕起伏。

当然,如果没有鹤千修的冷言冷语就更好了。

“你真是傻了,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你少说话!不学好,学偷听!”我转身要走,可他蹙眉看我,眼中划过一抹无奈:“事实上,我已经通过这段时间放下了,你不必避着我,我也没想纠缠,但是,我想把花树下的酒挖出来,你让一让。”

我目光落在脚边,的确是沾满泥土酒坛。

我让开了,可是心里还有些害怕,“你要敢说出去刚才的事,我就……”

“不会,”他蹲在我脚边,就像是从前莫远蹲在面前似得,我心疼了一下,但也只是疼了一下。

我走不了回头路。

我也不想走。

因为我前方都是迷雾。

“可你觉得,他会不知道吗?他总会有知道的那天,到时候,你怎么办?”

有秋风自远方吹来,几片被风吹黄的桂树叶,落在身上。

莫远说完,我诧异的抬头,故意答非所问的:“我这是四季桂,才十月末,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黄了败了……”

我指着那掉了大半叶子、黄了大半叶子的桂花树道:“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是不是你干的好事!一定是你!就是你埋了酒才……”

我故作恼怒的大声说,可是没得到丝毫回应。

鹤千修只是看着我,目光带着心疼,而我也心里一疼,鼻子一酸。

怎么可能,我都这样对他了。

可他眼中,没有看戏,没有嘲笑,只有心疼,他看着我道:“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我——心疼。”

泪水落下之前,我飞快的背过身去,泪滴落没入落叶缝隙下的泥土里时,我复又坐回秋千上,握紧手机,手机硌得手心阵阵发疼,仿佛就能减轻心里的痛似得。

他挖着酒,看着不远处半掩着的门,叹了口气。

我也看着门,咬牙说:“我既然说出口,就不怕他知道!我——就是故意要他知道!”

我喜欢他。

我确定,我真的喜欢上了顾清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那种喜欢,所以想要他好。

“可他并不喜……”鹤千修说道一半,停住,又叹了口气,“感情这事,勉强不来,我已然看穿,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我看着他,真的很想问,可是不敢问。

可我能怎样?

“你不用劝,答案我都知道——可是,喜欢这件事,没办法的。”

我叹气说完,试图笑着改变态度,没想到他先笑出来:“我明白,就好像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也没办法的。”

我一下失了声,看他俊逸出尘的妖孽面庞,相处的两个月,他对我真是好,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真相,到底是命魂还是……莫远。

“最后一片命魂还没感知到吗?”他问的时候,我看着他四目相对,别开脸,“暂时还没。”

我尽量淡淡的说,也只能和他这么说,同时意识到他似乎自己不知道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