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鄞穀恍然大悟,他有些察覺到了,阿彌了解的東西,應該比他想象中,還要多得多。
至少在實驗這件事上,她已經知道,背後的主謀另有其人。
夾縫中的男人感覺自己進退兩難、苦不堪言。
見鄞穀沒有馬上回答,阿彌索性與他攤牌,“這些都是宮舜的計劃嗎?他不讓你告訴我,對不對?”
“你很聰明。”鄞穀的答案敷衍又無奈。
“好吧,我不會強人所難,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換個問法……晴朗現在所在的地方,對他來說,安全嗎?”
“很安全,非常安全。就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保證他在恢複人格的過程中不會受到傷害,才特意采用了這種方式……”
“所以,他在我身邊才不安全,是嗎?”
“隻能說,你對他而言非常特別,可能引起一些威脅到機體正常運行的情緒波動。”
胸口莫名堵住了一口氣,意識到他們和晴朗的關係可能更為親近,阿彌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原來他們就是朋友,都是為了保護晴朗才做的這些事情,那她一個外人在這裏上躥下跳算什麽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總而言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喚醒他的意識碎片對吧?可是,現在這台機器都不是晴朗,我能做什麽?”
“雖然機體不對,但是數據反饋是同步的,這個你可以放心……”
鄞穀擔心阿彌知道自己被“監視”之後,氣得再也不和假晴朗互動,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明白。
幸好阿彌正在生悶氣,一時半會來不及冷靜,也沒有考慮得那樣全麵。
鄞穀便繼續牽引著話題走向,若不經意地詢問道:“如果你覺得和他慢慢培養感情很浪費時間,那你再仔細想想,你第一次激活他的意識碎片時,有沒有做過什麽特別讓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就和你讓他昏倒一樣,一定有一個被你忽略的觸發點……”
阿彌仰頭望著天空,手掌放在交疊的膝蓋上輕輕地拍著,大腦記憶不停後退,退回到她和晴朗初遇的那天。
“啊……”忽然間,她恍然大悟,怔怔地看向鄞穀,道,“我好像親了他……”
答案出乎意料,銀發男人忽然雙眼放光,甚至興奮地站起身來,在月季鳥籠裏激動地來回踱步,“有這麽明顯的觸發事件,那就好辦了!南宮彌!你再去親他一口!說不定馬上就能喚醒他的記憶!”
阿彌無語皺眉,“讓我去親一台機器當然沒有問題,但前提是,他會讓我親嗎?萬一和其他初代體一樣,變得討厭顧主,那不是適得其反?”
“那你就盡快提升好感度,讓這件事水到渠成!”
看見希望的鄞穀格外雀躍,但他很快便察覺到他們的對話有些不對勁。
“等等,你不是打算退貨嗎?怎麽在合作條件裏提出的問題,都是關心晴朗的……難道你?”
“哦,就是你想的那樣。”阿彌懶懶一笑,“我無意間發現這台機器並不是晴朗,雖然不清楚怎麽回事,但我覺得有人這樣做,一定有特別的原因……而且你在得知晴朗失憶時表現得那麽淡定,我猜你應該知道點什麽……所以我想,假如我執意要送走他,你一定會挽留並向我坦白。”
“南宮彌,你詐我!”
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鄞穀大驚失色,一雙深色的眼,鬱悶煩躁還有點無可奈何地盯著她。
陽光被他的身形截斷,把寬闊的黑色剪影灑在阿彌身上。她在陰影中緩緩抬眸,唇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誰讓你們瞞著我做這種事的,以維修的名義拿走屬於我的物品,這難道就合理嗎?我和晴朗之間也是有合同的,不論這件事是否涉及你說的實驗,未經顧主同意就任意更換契約機體,本身就屬於違法行為。你應該慶幸我好說話,慶幸我也盼著晴朗好起來,慶幸我會就著以往的情分,相信你會和我坦誠相待,不然,我早就把事情鬧得更大了。”
阿彌私下處理這件事,的確給鄞穀省了一些麻煩。
至少他還能和她商量著,別把他泄密的事情鬧到宮舜那裏去。
“既然這樣,你就幫忙幫到底,把我和你說的那些話,都裝作沒有聽到吧……”
“你擔心我泄密?那你得給我封口費。”日光微微偏移,在阿彌的臉上漾開一道模糊不清的柔光,“既然你執意要我留下晴朗,還要我守口如瓶,那麽在他恢複人格、確定離開花園之前,合約期內他所有的租賃費、使用費和生活開銷,都由你來負責。這麽喜歡晴朗,那就你來養他吧。”
不知是條件簡單還是苛刻,銀發男人訝異了好一陣。
“為了不引起懷疑,賬目還是我來經手,剩下的,我們隻用私下交易就好。這樣一來,彼此都沒有什麽損失,當然,我們也得擬一份協議。”
“就這些嗎?我還以為你會有更嚴苛的交換條件……”
“更嚴苛的條件,你也不會答應啊。我剛剛問你晴朗在哪兒,你都沒有正麵回答,我還能指望什麽呢?”
點到為止、見好就收,也是保護自己的方式。
阿彌知道,在鄞穀這裏她能獲得的信息有限,並且不能過於探究,否則也會把自己卷進未知的風險裏。能夠得到人體實驗這條信息以及晴朗當下的狀況,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不想和這些鬧出人命的男人走得太近。
更何況,還有於夕然在幫她,關於晴朗的一切,她遲早都會弄清楚。
談判總算是結束,但回去的路上,鄞穀嘰嘰歪歪地一直強調要她盡快和晴朗“親吻”,氣得阿彌踹了他兩腳。
情人節的到來,讓花園各處都充滿了甜蜜的氣息。
開園之後,很快就有摘完草莓的情侶來到餐廳學習做甜品。
漂亮的女孩和帥氣的仿生人,相愛地依偎在一起,甜甜微笑的模樣很是養眼。
餐廳眼見著忙碌起來,利澤拉到了孕晚期,阿彌不便讓她操勞,很多事都自己親力親為。
在疲倦時,她總會想到閣樓上的機器人。
不論他怎樣冷漠,但是該做的事情一定得做。畢竟,阿彌給公司交了錢的。
基於這點,她覺得一定要想辦法,把這家夥從樓上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