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经理，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长辉，我们新疆人，最在乎的便是诚信！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装疯卖傻？”阿布来提紧紧攥起了拳头。
“我……有些不太明白，请你直说。”王长辉底气尽消，他隐隐觉得阿布来提似乎是知道了点什么。
“用你们的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海书城项目，将不会开在我们的小商场里！这个消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阿布来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王长辉竟长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顷刻间土崩瓦解。
“上海书城项目的预算资金从300万削减到了80万，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论证，资金到底够不够在美好公司旗下的这个商场内建成书城。”王长辉说完，真诚地望着阿布来提，“我想不用我说，阿经理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吧。”
“为什么要削减？莎句人民都盼着这个书城呢！不然，和我们签约的那些小商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清场出去了！你们没看到莎句人民的满心支持吗？王局长，你们辜负了莎句人民！”阿布来提吼道。
“莎句书城是个试点，成功以后，是要推广到羌城县等其他三个县的！试点，就是要以小试大，还不能试错，要一次性成功，毕竟援疆资金的每一分钱都要用到极致。现在削减规模，是为了以后能放心地扩大规模。”王长辉一边给阿布来提耐心解释，一边也在安慰自己。
“所以，就要牺牲我们？”阿布来提听完，此前的怒火已经平息，却换上满脸的愁容。
王长辉无言以对。
这一刻，他在内心深刻地反省着：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是莎句县动作太快、步子太大，没等尘埃落定就提前布局？
是前指太过谨慎，临时大幅削减预算，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是上海新华传媒太功利，没一点国企的担当，连一点儿风险都不愿承担？
王长辉细细想来，好像都没错，好像又都错了。
不然，为什么只有阿布来提的美好公司遭受了经济损失？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阿经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之前之所以按住不表，是因为这个项目还没最终定调，还有一线生机。你也知道，80万，是建不了一座书城的。”
王长辉说完，心如一池静水：还是说真话能让人心安理得。
“那又怎样？”阿布来提沮丧的目光中，有了一丝光芒。
“两个结果。一、建设资金不足，只能扩充资金，美好公司那个小商场便可重新租用；二、重新选址，我们赔偿美好公司一部分损失，但你知道，肯定不多。”
“那你觉得哪个结果的可能性最大？”阿不来提几乎带着哭腔问道。
“第二个。”王长辉明明给了阿不来提希望，瞬间又将这种仅存于理论上的希望亲口埋葬。
“我们公司绝不接受这种方案！买买提的巴郎子因为书城迟迟不动工，以为是他们的阿塔（父亲）占着不搬影响了施工计划，就在今天上午，他们真把买买提的烤肉架扔到大街上了。”阿不来提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莎句人民这么支持你们，宁愿牺牲自己的利益，你们就这么做事？寒了大家的心啊。”
王长辉听到这里，心里也极不好受：“我们会给莎句人民一个交待，当然，也会给你一个交待。阿经理，我为之前的隐瞒，向你道歉。”
阿不来提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王长辉也无能为力，只能照章办事。
不过，一想起自己的公司将蒙受的损失，他的语气又生硬起来：“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接受这种处理方案。合同违约是事实，我们法庭上见。”
阿不来提说完，起身便走。
王长辉慌忙拉住他：“阿经理，大家都是好朋友，没必要诉诸法律，我们这不是正在构思新方案吗？说不定会有一线转机，请稍安勿躁。”
阿不来提停下脚步，用一种怨愤的目光死死盯着王长辉的眼睛，把他盯得心里发毛。
“那就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时间一到，别怪我撕破脸。”阿不来提拉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是半个月！
为什么各路神仙最后的通牒都是半个月！
你们是提前商量好的吗？
王长辉有些悲愤地坐在沙发上，想起那句经典的台词：如果一定要加上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到底是谁把消息透露给阿不来提的？”这个念头只在王长辉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不重要了。
他甚至有些感谢泄露会议内容的人，让他不再麻痹自己的内心，去欺骗淳朴善良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王长辉度日如年。
该寻求的帮助，无疾而终；
该咨询的专家，纷纷摇头。
唐玲也是一去不返，毫无音讯，以前都是勇于挑战自我，这次则是勇于隐匿自我。
所有的门，仿佛在同一时间统统关闭。
“放弃，也是一种人生智慧！”
这几天，王长辉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人进来打扰。
大家都很清楚，遇到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闭关修炼只是让放弃的时候不至于显得太难看，至少曾经废寝忘食地努力过。
王长辉其实什么都没干，只是安静地翻了很多书。
当他忽然从书里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释然了。
“人总有力竭时，既然拿不起来，就得放下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剩下的日子就过得轻松愉快了。
“把项目交还给上海新华传媒，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我当初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呢？”王长辉在心里自嘲一番，然后，竟哼起了小曲。
“喂，爸，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这一天，王长辉接到了女儿王晓楠的电话。
“什么东西？”王长辉有些疑惑。
“你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啊！唐代回鹘夫人装！唐装汉服大赏活动，快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