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院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五日,便出了审查结果。
中郎将谢知安知法犯法,草菅人命。虽未造成人员伤亡,亦不可免罚。判削除官籍,宅院抄没。
抄没宅院那日,繁华一时的中郎将府尽是萧瑟。
树倒猢狲散。
奴仆家丁,趁乱卷了钱财就跑。
娇媚的侍妾们,也都带着各自的细软,另寻出路去了。
谢母和谢芳盈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谢知安插着腰,指着前来抄家的官兵们骂骂咧咧,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奴才,手脚都轻着些,等哪天我官复原职了,有你们好看!”
“官复原职,”负责抄家的官员哼道,“中郎将大人还不知道呢?你得罪了惹不起的大人物,怕是再没翻身的机会了。”
谢知安疑惑,“什么惹不起的人?”
那人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却未说一字。
谢知安更加疑惑了,他近来并未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唯一一件,便是雇人烧了沈玉柔的铺子。
可她一介低贱的商女,哪有这个能力。
还是说,她找个了不得的靠山?
这才短短几日,她就攀上了权贵?
刚这样想着,他就看到了立于门外的沈玉柔。
他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
“好你个贱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我失了这中郎将之位?”
沈玉柔原本只是过来送休书。
哪知,刚一到门口,谢知安就像个疯子一样追了出来。
她听不懂谢知安没头没尾的疯话,呛声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快别发疯了。”
谢知安上下打量着沈玉柔的身体,
“当真没有吗?你是不是用你这副身体去攀附权贵了!说!”
沈玉柔又怒又羞,她不想与他浪费口舌。转头就往别处去。
谢知安只当她是恼羞成怒,更加理直气壮了。
“你该不会已非完璧之身了吧!”
谢母止了哭声,抬起头来,
“我的儿,你在说什么呀?柔娘怎么可能是完璧之身?上次你回邺京公干,你们俩……那满身的红印子,难道不是你俩……”
谢知安当即反应过来,
“沈玉柔,你那么早就背着我勾搭野男人了?”
他拉过她就将人压在了身下。他的手撕扯着沈玉柔的衣衫,吼道:
“妄我那么相信你,没想到你却是个不知安分的**,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身上可还有与别人欢好留下的印记。”
他的动作突然,跟在沈玉柔身后的碧环和碧瑶,都没有反应过来。
夏季的衣衫本就单薄,待众人回过神来,沈玉柔的衣领已敞开了大半。
碧瑶和碧环立即出手,拉起谢知安的肩膀,就将人扔了出去。
这一次,她们二人没有收力。谢知安虽有些功夫,可没有防备。
他被甩在空中,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吐了口血,一歪头,晕厥过去。
谢母哭喊着便扑了过去。
秋月拉着沈玉柔起身,将她的衣衫整理好。
“小姐,你没事吧?”
沈玉柔摇头。心里却压得透不过气。
她本以为,她与谢知安已的结局已经足够狼狈,没想到,还能更糟。
她不再看他,转向谢芳盈。
关心的话尚未出口,迎面而来又是劈头盖脸的谩骂,
“哥哥说的是不是真的?谢家是因你才遭了此祸的?你真的爬了别人的床?”
沈玉柔的“没有”梗在喉间,她确实有过,虽然那次并非她的本愿。
谢芳盈的哭喊更加尖厉,
“你快说你没有!快说啊!我还能相信你吗?”
谢母见自己的儿子一动不动。抄起一旁的扫把,就扑了上来。
“你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看我不打死你。”
碧瑶一脚就踢开了那扫把。谢母随着那力道跌坐在地。
随着哎呦一声,谢母坐在地上直接就蹬着腿哭开了。
“大家快来看看,这个不守妇道的婆娘,殴打丈夫和婆母,快点儿把她抓起来吧,绑了去浸猪笼!”
门口很快聚集起一堆看热闹的人,听了谢母的话,纷纷对着沈玉柔指指点点。
沈玉柔不紧不慢地自怀中拿出那封休书。
“您看好了,我和谢知安之间,可没有什么关系了。”
谢母一把夺过休书,目光落在府衙打印上,手,止不住地颤抖。
“你个娼妇,自己不守妇道,还敢给我儿写休书,简直大逆不道!”
门口的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冷气。
“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
“自己不检点,还敢休夫。”
“谁家娶了她,也是倒霉催的。”
沈玉柔蹲下身,字字有力地回击:
“我沈玉柔嫁予谢家三年多,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谢家的地方,
倒是婆母你,一直欺我辱我,以前,我看在与谢知安的情义上,不做计较。
可是,自他升了中郎将,与我还哪有半分情意。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沈玉柔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别过脸,用手背将泪擦掉,
“还有,店铺烧毁的损失,我已计算清楚,与之前的账目全部加起来,不多不少,刚好两万两。除去已经还归还的一千两一十两,其他的也请尽快还给我。”
沈玉柔将账单递给谢母,谢母连看都没看,直接将那张纸撕成了碎片。
“把我们谢家害成了这样,还想从我们谢家拿到钱,你做梦吧。”
沈玉柔不紧不慢地直起了身子,
“放火烧铺子这件事儿,可是在监察院备了案的。如果你们不还钱,谢知安就要去坐牢,孰轻孰重,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谢母气得浑身发抖。
谢芳盈从不远处爬过来,一把抱住了谢母。
她恶狠狠地瞪向沈玉柔,
“我娘说得没错,我们谢家不会给你钱的。你赶紧从我们家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沈玉柔的眼神落寞下来。
自己宠大的孩子,如今却对自己恶语相向。
这些年的付出,终归全部都随风消散了。
踏出谢府的门,门口看热闹的人也安静下来。
人们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纷纷为沈玉柔让出一条路来。
秋月打趣道,
“小姐,以后你在邺京城,可就是出了名的休夫女,谁也不敢娶喽。”
沈玉柔轻弹一下她的脑门,
“我也没想再嫁人,以后,就我们几个在一起,守着那两间铺子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