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伐开始变得虚浮，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
酸甜苦辣，凝成了一块块疙瘩留在心中。
他怔怔地往前走着。
只剩下十步了。
顾百川望着前方芸溪小院的门牌，门口还放着几棵苏念琳喜欢的桂花树。
现在还未到花季，树上还没长出多少叶子，显得更加孤单。
男人在庭院的几米外停留，开始在心里斟酌一会见面后该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不行不行，这样有些太过生疏。
顾百川摇摇头。
对不起，念念。以前都是我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来好不好……
一上来就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太过奇怪？
男人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宝宝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这样又有些太过直白，万一念念以为自己还跟以前一样，心里只有宝宝，把她当成生育工具了该怎么办。
顾百川心中懊悔，恨不得穿越到过去把曾经那个令人讨厌的自己狠狠暴揍一顿。
他在原地足足想了快十分钟，都没有想出一个相对比较满意的开场白。
直到，芸溪小院门口隐隐约约的路灯下，出现了一个很久没见却十分熟悉的身影。
洛芸原本看着天色已晚，准备出来将民宿的大门从里面锁上。
却不料抬头看见暗处藏着一个熟悉的轮廓。
她满脸疑惑地凑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直到走到那人的面前，才证实了自己是正确的。
“顾百川？”
“你怎么在这？”
洛芸的眼睛里被诧异填满，她从来没想过眼前的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村庄的灯早已灭得差不多，人们已经进入梦乡。
这里的人一向睡得很早，尤其是现在已经快到深夜。
更没想过眼前的人会在这么晚的时候到访。
顾百川被她先发制人的提问弄得更加不知道说些什么，面子上强撑着冷静，坦言道。
“我来找念念。”
洛芸立马化身成护崽的母鸡，充满防备地后退了两步。
眼里全是敌意，态度不好地质问。
“你想干嘛？”
“既然你们都离婚那么久了，就不要再来纠缠她。”
“念念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照顾。”
顾百川紧张的心情有了丝毫动容，他向洛芸靠近一步。
然而，每当他走近一步，洛芸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几步。
两人始终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
顾百川面露难色，卑微道。
“以前是我错了，这么久以来。我也已经改了，就让我再见见念念吧。”
“我很想她，也想我们的孩子。”
洛芸并不吃他这一套，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嗤笑道。
“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令人发笑吗？”
“自己主动娶了念念，又不珍惜她。你做过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哪里冤枉过你？”
“而且，据我所知，顾怀安好像对你也有点意思吧？你之前跟她也不清不楚的，不是吗？”
“甚至是在念念那么期待的婚礼上，你也抛弃了她。怎么，现在那个顾怀安不要你了，又想起念念的好了？”
"又想来祸害我们念念？"
顾百川百口莫辩，最后毫无底气地反驳。
“我没有……”
“我和顾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洛芸的眼神闪过一些疑惑，随即又十分强硬地说。
“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念念怀孕的时候你不在，现在还有一个月她就要生了，我们更不需要你了。”
“最后这段时间也很重要，你就不要出现来刺激她了。万一孩子有什么意外，我们都不会放过你。”
洛芸的话提醒了顾百川，他确实没想到这一层面。
自己的行动确实显得有些草率。
万一念念看到我太过生气，一激动然后动了胎气怎么办？
他心中懊悔，放下了反驳的念头。
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驻足良久，顾百川犹豫后还是选择出言发问。
“念念和宝宝怎么样？宝宝在她的肚子里乖吗？现在她还吃得下，睡得着吗？”
虽然不能亲自照顾苏念琳，但是这段时间以来，顾百川也学习了不少孕妇相关的知识。
当他看到许多人怀孕以后，不仅仅是吃不下睡不着，更是各种生理疾病、心理疾病都会随之而来。
大片大片的疤痕爬满孕妇的肚皮，看着十分骇人。
第一次看到这些图片时，他甚至被惊到有些生理性反胃。
随后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浓浓的心疼和丝丝悔意。
曾经的他并没有那么爱苏念琳，甚至可以谈得上是不爱。
自然对怀孕这件事轻飘飘地带过，甚至还会耍心机，弄了些小手段，才让不愿怀孕的苏念琳怀上自己的孩子。
然而失去她以后，自己才明白了心意，对她的心疼也与日俱增。
他不敢相信如果受到这些折磨的人换成苏念琳的话，他心里会有多么痛苦。
顾百川不说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些，洛芸心里更加生气。
“你还好意思提到宝宝？”
洛芸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从路边捡起根粗木棍将他狠狠地打一顿。
“当初念念是不是明确地说过，她不想要孩子？”
洛芸在幽暗的路灯下，一步一步地逼近顾百川，字字句句都直扎进他的心里。
“……是我的错。”
顾百川弱弱地认错。
“既然你非要孩子，甚至还用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方法。让念念怀上你的孩子不说，你有认真对待过一个孕妇吗？”
顾百川的回忆被拉到了曾经，那会两人正是针锋相对最厉害的时期。
念念时常吃不下饭，整个人营养不良，瘦到面色蜡黄，四肢都只剩下皮包骨头。
而自己对这一切都熟视无睹，甚至还回回出言讽刺。
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不只是洛芸恨他，连他自己都恨自己。
“当时，你们两个离婚了以后，念念来找我。”
洛芸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夹杂了哭腔，眼角热热的。
“我跟念念认识了那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是互相照顾。虽然她不会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她会痛苦成那个样子。”
“离开你，没有你的时候，我们念念明明也是一个大美女，怎么就被你活生生折腾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
想起自己的好闺蜜刚离完婚，自己从视频里见到她消瘦的容颜。
洛芸的心里像是被野兽撕扯，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多年的情分，让她和苏念琳早就融为了一体。
苏念琳的痛，同样也是她的痛。
甚至，她也无数次后悔自己的眼光，没有在之前就看穿顾百川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