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巍的话令王亚男沉默不语。
“怎么?连话都不敢说了?”
王亚男依旧沉默着。
南巍嗤笑了一声。
“你就甘心这么一辈子?可怜巴巴像只令人讨厌的狗一样摇尾乞怜?”
过了很久,王亚男才抬起头,很委屈地看着南巍。
“你上好学校你就去呗,干嘛非要在我面前说,你明明知道爸爸妈妈不允许我考外地的大学,都是为了你,你还这么说,你太过分了!”
南巍看着王亚男,似笑非笑:“我可是你弟弟,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王亚男闻言一惊,很久才反应过来:“诶,为什么我会这样!”
“你怎么样?”南巍继续用言语刺激王亚男。
“你以为用弱者的姿态向那些欺负你的人低头,他们就会怜悯你?”
“你以为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的父母就会因为这个变得喜欢你一点?”
王亚男垂下头,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否认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南巍继续加大火力。
“你太可笑了,真是错得离谱,那些不喜欢你的人,永远都不会因为你的弱小而对你产生一点同情。”
“他们会讥讽你,嘲笑你,拿你当乐子,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那个唯一对你好的女孩子,被他们说得那么不堪,你这个胆小鬼,只敢在日记里发泄一下,连一点实际上的反抗都不敢有。”
听了南巍的话,刚才还一动不动的王亚男,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灯光开始微微地闪烁起来。
“你就是个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没有追求没有勇气的可怜虫罢了,你永远比不上什么都不用做的我!”
看到王亚男有了反应,南巍又恶狠狠地加了一句。
果然,听了这话,王亚男的反应变得激烈起来:“我没有!我不是可怜虫!你乱说!”
南巍冷笑:“我哪句是乱说了?”
“我反抗了!我反抗了!”
王亚男低着头,声音呜咽,满含着悲戚。
白色的墙面随着王亚男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里面深黑色的污迹开始慢慢显现。
见自己的刺激有效,南巍觉得再加几把火可能就够了。
“是吗?胆小鬼也敢反抗?哭着求他们不要再欺负你了?哈哈哈!”
王亚男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眼神中满是疯狂和绝望。
“闭嘴!闭嘴!我要杀你了!杀了你!”
就在王亚男说完这句话那一瞬间,南巍忽然觉得眼前一花。
南巍是站在客厅里和王亚男说话的,现在应该还是在客厅,但是灯却忽然灭了,周围完全暗了下来。
南巍伸手朝王亚男站着的位置扫了一下,那里空空如也。
“去哪了?”
南巍警惕地观察着,从拐角那边,杂物间的方向,还有“弟弟”的卧室那边,都传来微弱的灯光。
明显的异常。
南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先过去杂物间查看。
她踮着脚,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悄来到了拐角处,这才赫然发现,传来灯光的,不是王亚男住着的杂物间,而是更靠里面的,那间锁住的用途不明的房间。
“看来谜底要揭开了。”
南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那间房间靠近。
突然,一阵冰冷的低气压感奔袭而来。
南巍猛地回头,果然,身后是无名。
“南小姐,我回来了。”无名笑着打招呼,声音还不低。
南巍的双眼大睁,她觉得无名肯定是来捣乱的,说话声音这么大。
“你是回来害死我的?”南巍很不满,低声质问。
无名笑得很是无辜:“那当然不是,不过,南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
“哦?”南巍挑挑眉毛。
她以为无名估计会说约定好保她不死之类的话,谁想到无名开口却说。
“你现在看到的,只是那个低劣的......那个没用的姐姐的一段回忆而已。”
这个说法确实令南巍有点意外:“回忆?”
“是的。”无名伸出手,摸向墙面,但是手却从墙体中穿了过去,“你试试。”
南巍也伸出手,果然,她的手也从墙体中穿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对于现在这个状况,南巍觉得挺有意思。
“可能是你刺激到了那个姐姐,这个污染区形成的核心是它。不过不要乱走,起码不要穿墙过去,这种行为可能会让你迷失在这个诡异的回忆里。”
无名很贴心地解释着:“它不敢对你做什么,压力太大失控了,释放出了藏起来的变成诡异前的一段关键回忆。”
听到这样的回答,南巍点点头,再没说什么,转身朝着那间房间走去。
无名快速移动到南巍的面前,挡住了她:“真相可是很残忍的,你确定要看吗?”
南巍瞥了无名一眼:“你觉得我像是会怕的人?”
“不像。”无名微笑着,让开了路。
既然是回忆,那就没有小心翼翼的必要了,南巍快走几步,来到了房间门口。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落在门外,南巍一脚踏进去,看到了一场人间悲剧。
“爸爸,你饿吗?”
房间是空的,空****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墙面上的一些痕迹,显示出这里曾经有人住过。
空****的房间里,只有三个身影,一个蹲着,两个坐着。
王亚男蹲在那儿,托着一个盘子,仰着头,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笑得很是温柔,在和“爸爸”说话。
只是这个“爸爸”,并不是南巍看到的一般情况下的“爸爸”,而是那次南巍提到“剪刀”时发生了异变的“爸爸”。
苍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凹陷的面孔,干瘦的四肢,穿着睡衣,头颅无力地垂在那儿,像是死去了。
但是微微起伏的腹部,又显示出他还活着。
爸爸坐在一张椅子上,和另一个人背靠背绑在一起,地上有一小滩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
另一个背对着南巍,但是穿着睡衣,看睡衣的款式,应该是妈妈。
这不过这位妈妈的头发不像是南巍见到的那样是长发,而是剪得乱七八糟的短发。
剪头发的人显然手艺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妈妈有好几处的头发都没了,露出带着血痂的头皮来。
妈妈的头颅垂在那儿,安静地坐着,她的脚下除了血迹外,还有一把把的长发,有什么东西,掩盖在下面。
站在那儿,托着盘子的王亚男,和她有一样的发型,短到能看到一块块白色头皮的短发。
“爸爸,你吃呀,你吃饭呀。”
王亚男依旧温柔地笑着,催促着爸爸吃饭:“爸爸,你要好好吃饭,才能活下去呀。”
说着说着,王亚男忽然轻声啜泣起来。
南巍走过去,走到妈妈的旁边,看清了掩盖在头发下的是什么。
一把带着血迹的剪刀,一把满是血迹的菜刀。
这两样道具南巍已经见过了,就在王亚男的床板上藏着。
妈妈头颅侧垂着,皮肤发绿,被绑在椅子上的身体歪斜着坐着,睡衣上有一小片黑褐色的血迹。
腹部没有起伏,没有呼吸。
回忆只再现了声音和景象,并没有再现味道,但是无需多言。
妈妈已经死了很久了。
从南巍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爸爸的后背上,有一个伤口,伤口处有一片血迹。
两人睡衣上的血迹,和南巍看到的睡衣上疑似是污迹的位置完全一致。
睡衣,血迹。
现在回头看看,应该是他们变成诡异的时候,保留了一些死的时候特征。
但是把一些明显不正常的特征隐去了,比如剪到几乎没有的头发,明显的血迹,干瘦的四肢。
南巍把目光挪向王亚男。
她的穿着让人一言难尽。
一条黑色碎花裙子,看风格,显然是妈妈这个年纪比较钟爱的风格,身上套着一件条纹男士衬衣,下身却套着一条成色很新的男款牛仔裤,这条裤子,南巍在卧室里见过。
裙子,衬衣,运动裤,这是把家里其他三人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因为得不到家人的爱,所以把他们的衣服穿在身上,包裹着自己吗?”
无名站在南巍旁边,看着王亚男,发出了这样的评价:“人类真有意思啊!”
南巍转头看了无名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爸爸,你快吃饭啊!”
王亚男把盘子端到爸爸的嘴巴旁边,用盘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但是爸爸没有动。
王亚男掏出一面巴掌大小镜子来,映照出妈妈的背影。
“你看,不吃饭,就会像妈妈那样饿死,整个人都绿了。”
她哽咽着,眼泪顺着脏兮兮的面颊滚滚而下。
“爸爸,妈妈不肯吃饭,已经饿死啦,弟弟早就死掉了,爷爷奶奶也不在了,你快吃饭好不,你要是死了,我就只有一个人啦!”
“一个人是吗?”
南巍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她定定地盯着王亚男。
王亚男太瘦了,暗黄的皮肤完全不该是花季少女该有的模样,身型薄到像纸片一样,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脸和手都是黑乎乎脏兮兮的,估计有一段日子没清洗了。
她擦眼泪的时候,露出藏在衬衣下的瘦弱手臂,上面满是青色的黄色的痕迹,那是被殴打后留下的。
南巍垂下了眼睛,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怎么了?这么生气?”无名在一旁,很轻松地笑问。
南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飞速地冲出了这间房间,按照回忆朝着自己住了好几天的那间卧室冲去。
房门是虚掩的。
南巍半点没有犹豫,从开着的那点门缝处钻了进去。
大半个身体从墙体穿过,南巍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痛彻心扉的绝望之情如同倒灌的海水一般朝着她倾斜而来。
滚热的泪水滑落下来。
南巍怔住,她伸手接住那滴眼泪。
这不是她的感情,这是王亚男内心中的绝望。
台灯亮着,房间里的阴影像是压抑又扭曲的某种怪物。
**躺着一个人。
一个死掉许久的人。
这个人四肢展开,像个“大”字一样,仰躺在**。
面部上满是血,看不清面容,四肢和腹部的位置也都是发黑的血迹。
从身上的运动服来判断,这个人应该就是弟弟了。
这个姿势,这些血迹,和南巍在床单上发现的那些污迹对上了。
“怪不得**都是衣服,原来是要盖住这些血迹吗?”
南巍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喃喃自语着。
“在那上面睡了几天,你一点都不会害怕吗?”无名在旁边笑着问道。
“为什么要害怕?只要活着,就会有死的那一天。”
南巍不再理无名,继续喃喃自语:“她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下药?”
这是南巍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了。
突然,从远处传来王亚男悲恸而绝望的哭声。
“爸爸!爸爸!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南巍刚要出去看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她的眼前忽然一亮。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