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对此司空见惯了，在这样的年岁，能在供销社里能买到东西就已经不错了，他可不敢奢望能得到什么热情周到的服务，你要更别说售货员们还常常会看人下菜碟。
那墙上贴着的“禁止殴打和侮辱顾客”的标语可不是贴着玩的。
向南这次来穿的是杨柳他爹之前的衣服，因为没有棉袄，他只能一件套着一件，层层叠叠地穿在身上，整个人显得十分臃肿，模样也格外别扭。
他心里清楚，难怪别人会看不起他，虽说很多人一件棉袄能穿半辈子，但像他这样连件棉袄都没有的，还真是少见，也只有极其穷困的人家才会如此。
这可不是向南和赵三第一次来供销社，只是这次他们的着装实在太过奇怪，而且赵三还顶着个光头。
在这大冷天的，能剃光头的只有两种人，要么是长了瘌痢头没办法，要么就是劳改犯。
否则，谁家好人会在大冷天剃个光头呢？
向南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一会儿还要去见屈主任，就这么一身打扮，确实太不尊重人了。
他也没心思跟这些售货员计较生气，伸手一把拉住赵三，径直走到卖衣服的柜台前。
他不想再跟旁人多费口舌，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声音干脆利落地说道：
“我们买两件棉袄！”
原本还在一旁磕着瓜子，准备对向南冷嘲热讽一番的售货员，看到这张面值十元的大团结，一下子就闭上了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原本那副轻视的嘴脸，在看到钱的那一刻，瞬间换成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
如果向南没有把这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她真的早就忍不住要嘲笑向南了。
“啊！有！有！”
售货员连忙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动作麻利地拿起杆子，去撑着挂在高处的棉袄。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些挂在这儿的棉袄，已经有好些年没卖出去了。
在这个地方，人们穿的棉袄基本上都是自己找裁缝做的，几乎没有人会买这种现成的成衣。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挂了三年的“滞销货”，今天居然碰上了“冤大头”要买走，这要是卖出去了，说不定还能得到领导的表扬呢！
向南没心思去揣摩售货员的心思，他只是快速地打量着这些棉袄，看到一件跟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就直接拿过来套在了身上。
穿上后，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还算合身，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开始帮赵三找合适的棉袄。赵三长得胖，普通尺码的肯定不行，得找大号的。
售货员在货柜里翻箱倒柜地找着，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件大号的。
可等赵三穿上一试，才发现袖子又长了一大截。
不过，对于他们这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农民来说，这点小问题根本不算什么。
赵三满不在乎地说：
“没事，回去让我娘给改一改就行。”
买好了自己和赵三的棉袄，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件碎花棉袄上。
那一刻，向南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杨柳穿上这件棉袄的样子。
杨柳那花一样的肤色，配上这件碎花棉袄，肯定美极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指着那件棉袄说道：“把那个给拿下来！”
“好嘞！小同志这是结婚啊？”
售货员喜滋滋地收了钱，再看一眼向南，顿时感觉向南一下子变得气宇轩昂起来，连忙套近乎，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不是！”
向南一边把自己和赵三脱下来的衣服仔细叠好，一边回答道，“就是看着好看，给我对象买一件！”
“哎呦！您对象也太幸福了！”
售货员的声音里满是羡慕，她心里想着，这个小伙子看着穷酸，没想到对对象还挺舍得花钱的。
向南这三件棉袄价格可不低。
这个时候，一人份的棉花是一块五毛钱，再加上制作的费用，一件棉袄的价格直逼五块。
向南和赵三这两件棉袄，都是积压的陈货，所以稍微便宜点，但也花了八块钱。
而给杨柳选的这件碎花棉袄，做工和面料都要好一些，价格更是高达七块五。
向南一下子在这个柜台买了十五块五的东西，这可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刚才还在那里磕瓜子、对向南阴阳怪气的几个售货员，看到这一幕，都羡慕得眼睛发红，自己就怎么遇不到对媳妇这么好的男人？
找完钱后，这个售货员才突然想起来，向南之前说过他是来送货的。
于是问道：
“同志，你刚说你是来送货的？”
向南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是的，屈主任交代的！”
一听是屈主任交代的，售货员立刻就知道向南说的是真的，不敢再有丝毫怠慢，连忙说道：
“你等会，我去后面叫！”
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走进了柜台后面的一个门。
没过多久，屈主任就满脸笑容、快步走了出来。
“老弟，你可让我好等啊！”
屈主任的第一句话，就让那些刚刚还在取笑向南的售货员们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供销社的第一把手屈主任，竟然会把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泥腿子年轻人叫老弟。
此刻，那些售货员们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
他们既震惊又害怕，生怕向南会把之前他们对他不礼貌的事情告诉屈主任。
于是，一个个都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向南，那眼神里满是祈求，希望向南不要跟他们计较。
向南看到他们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心里清楚，这年头，大多数体制内的员工都这样，嫌贫爱富、看人下菜碟，他也懒得去跟他们计较这些小事。
“屈大哥，实在不好意思，今天遇到点事情耽搁了，让您久等了。”
向南满脸歉意地说道。
屈俊峰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说：
“没事！我反正在这里也没事！倒是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是这样的，昨晚我们打了几匹狼......”
向南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屈俊峰来到牛车边，伸手打开盖在上面的稻草。然后，他开始跟屈俊峰详细地讲起了昨晚打猎的事情，从怎么发现狼群，到如何与狼搏斗，再到最后成功打死狼，他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直到讲到那枚奖章的时候，屈俊峰的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向南，思考了片刻后说道：
“老弟，这个事情非比寻常，这样，今天我把你这头大的狼和那只黄麂给收了，另外的你去找老刘想想办法。”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然后继续说道：
“还得麻烦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找个人来。”
向南看着屈俊峰凝重的表情，心里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随后，屈俊峰便找了个人来，让他带着向南从侧门进入到了供销社的里面，将那头黄麂和狼给交易了。
在后面等了没多久，屈俊峰就带了个人来。
这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全身穿着警察的制式服装，显得格外精神。
他长着一张国字脸，脸上的表情严肃又透着一股霸气。
向南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隐隐约约地感觉这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经过屈俊峰的介绍，向南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威严的男人竟然是派出所的所长。
所长一见到向南，就急不可耐地快步走到他的跟前，然后摆在向南的面前，语气急切地问道：
“小兄弟！就是你昨天打了三匹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