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人类实录

第26章 消失的女人(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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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开到这里,从受害者尸体上得到的信息基本上就这些了。

此时已是晚上的八点,早过了下班的时间,我心里哀嚎一声“又加班了”。

跟老崔和刘明昭打了声招呼,我拔腿就走。

快速把一些材料锁进办公室的抽屉里,出门后准备打的回家。

老崔叫住了我,说是送我回家。

我有些不好意思,老崔每次都送我,毕竟我们住处实际是相反的两个方向,送完我他还要多绕路半个小时。

可老崔丢下“要送我”的话,人已经往停车场走了,想想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之前我们都是开着大队的公车办案,老崔送完我就自个回去还车,再开自己的车回家。

今天是第一次坐他的私家车,想着说副驾驶都是留给另一半的,我不能鸠占鹊巢,于是知情识趣的去坐后座。

老崔的车是一辆黑色的比亚迪,看车外观的磨损程度,开得至少有10年了。我手刚拉开后车门,驾驶员老崔扭头朝我喊道:

“小郝呀,你搞什么呀,磨磨蹭蹭的,快坐前面”。说着他身子往右移,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见他也不在乎这些,我便不再扭捏,关了后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我想着都下班了,就别聊案情了,打算跟老崔拉拉家常。

“老崔,你这个点回去,嫂子可不得唠叨个几句”。我笑着打趣他。

听到我的话,他“噢”了一声不言语,只是埋头开车。

他的反应让我有点奇怪,据我的观察他是一个从不让话掉地上的的人,按理肯定是会就着话题聊上几句的呀。

突然之间我又想到老崔的老婆孩子,我们搭档一年多好像从没听他提起过。我来警队也七八年了,其它同事好像也从没讲过老崔家的事。

我心中有着满满的好奇心,但也不好问。

就这样沉默了半个小时,我家到了。

老崔从我下车到重新发动车辆,一声不吭。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等他车开出去好久,还在原地思考我是不是说错了话,或是哪得罪了他。

我们已经搭档合作了两个个案,也越来越让我感受到亦师亦友这个词的体现。因此,我也对老崔产生了很多的好奇,但他像是个迷,把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但我知道,他身上也一定藏着一个故事。

虽然没有想通,但天色已晚确实要早点回去了。我一面在小区走着,一面拿着手机刷,想想从开始开会到现在,我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还没看过了。

想刷会手机轻松一下,顺便也扫去今天的那些冲击的画面,晚上也好睡一个香甜的觉。

一打开手机,里面弹出有未接电话,往下拉全是我爸打来的,有二三十通。

想着他打了这么多电话,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我立马回了过去。

结果对方一秒接通,焦急中掩不住的怒气从电话里传了出来:“郝筝,给你打那么多通电话都没人接,我以为你也不见了”。

听了我爸这话,我刚开始为我爸的语气有些气恼,但他的话语却又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爸接下来说:“你妈有没有去找你呀”。

“我妈,她不是在家吗”。我继续一脸懵。

“我跟你妈吵了一架,她天天念叨的烦死了。说我退休了还不陪她到处走走,只会钓鱼。吵完架,她就离家出走了,我也没管她,结果到现在都一天一夜了没见人。我问了这边所有认识的亲戚、朋友,结果没人知道她到哪了”。我爸说话间,还愤愤不平的控诉。

“爸,我妈一辈子忙活家里的事,也不容易。你退休了,她也想要你多陪陪她了。你这样讲,我妈心里一定很苦”。同为女性,我忍不住替我妈说起话,但考虑到另外一位是我爸,我尽量克制着,想着到时两方都劝劝。

“行了,你妈有你那边的钥匙,你应该快到家了吧,到时让你妈给我回个电话,我也好放心”。说着,他似乎很怕我多说,挂掉了电话。

看着我爸这么一副不上心的样子,我只得叹上一口气,多少有些替我妈不值。

于是,我赶紧给我妈打电话,临拨号码时才想起来我上一次跟我妈吵了架,把她的电话拉黑了。

上一次也就是前两日,平常算是佛系催婚的我妈,那天打来的电话全围绕在“赶紧找对象上”:

“郝筝,你到底什么时候谈恋爱”;

“你过年能不能带男朋友回家”;

“你知不知道,这周末家庭聚会,你奶奶和几个姑姑、叔伯都在说你三十多了还没对象,你奶奶还一直说你再不结婚,她就算死了也闭上不眼”;

“郝筝,你知不知道,我觉得我很失败,女儿至今不结婚,丈夫天天跑去钓鱼,我觉得自己这辈子什么盼不到,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得不到”。

我当时正埋头于查案子,跟我妈解释说工作上有事,晚点回电话给她。我妈像没听见似的仍不依不饶说个不停,说我“不谈恋爱不结婚是不是有病”。

突然又像想起来了什么,问我“是不是你小时候被拐卖的阴影没消”、“是不是你的精神病又犯了”,接着很焦急的说要来江远市一趟,带我去看看心理医生。

听到我妈犹如入了魔怔一般说个不停,我像被定住了,又像是被兜头泼了一身凉水。

我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冷冷的对我妈妈讲:“我为什么有你这样的母亲,我多么希望你在我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我把她的电话拉到了黑名单,我的世界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终于想起了这些,我心里一阵愧疚。

我赶紧把我妈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拨过去无人接通,我又尝试着多打了几次,结果没有任何不同。

我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仍然安慰自己:我妈一定是生气才不接我的电话,她一定在家里等着我。

说不定回到家,会有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在等着我。

带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我乘了电梯上楼,拿出钥匙打开门,迎接我的是一片冷清。

我心里顿时恐慌起来,我赶紧打开门,往屋外瞅了瞅,仍不见人,我又下了楼,满小区又找了找。

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我妈消失了。

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我无助到想要大哭一场。

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后悔的不得了,我为什么要那么对待我妈了。

说出让母亲消失的话,多么的歹毒,多么的不孝呀。

我无法将说出那话的人跟自己对接上,或者说我根本不承认自己对母亲做出这样的事情。

下一刻,我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只因我终于找到替罪羔羊,我在心里恨恨道:

“黑眼圈的小恶魔,你为什么要这么去掌控我的生活,为什么你要对我妈说出这样的话”。

“你就破好你的案就好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妈了”。

我在心里怒吼着质问,但回答我的是一片沉默。

但我却犹如疯癫般,永不放弃,一般又一遍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