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歌的脸上满是复杂难辨的神色,眉头微微皱起,那好看的眼眸中交织着痛苦、愧疚与决绝,她拼尽全力地想要维持着自己表面上的镇定,不让那已经濒临崩溃的情绪彻底决堤。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缓缓地握住沈夫人那同样在颤抖着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小心翼翼地扒开,仿佛每一下动作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下都带着千般不舍与万般无奈,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脱离了沈夫人那满含爱意与担忧的怀抱。
随后,沈瑶歌缓缓地屈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声音在这寂静得有些压抑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她整个人挺直了脊背,神情庄重而肃穆,就如同在进行着一场无比重要的仪式一般,郑重其事地朝着沈夫人磕了个头。
随着额头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在她的心里重重地落下了,砸得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痛。
“对不起,我不配叫您母亲。”
沈瑶歌缓缓开口,那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一样,饱含着她对沈夫人深深的愧疚。
再一抬头,只见她早已泪流满面,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从脸颊滑落,打湿了她身前的地面,也仿佛浸湿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此刻的沈夫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跪在地上的沈瑶歌,看着她那满脸的泪痕和痛苦的模样,又回想起她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只怕沈瑶歌说的都是真的啊。
那一瞬间,沈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无尽的冰窖之中,浑身发冷,满心的疼爱与期待仿佛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只剩下满心的茫然与伤痛。
而一旁的沈姝华此刻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她心里不住地想着,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自己原本也是沈家的女儿,可这些年的种种过往,如今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就像一团乱麻一般,将她的心搅得乱糟糟的,让她根本理不清头绪。
沈姝华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云翳,只见云翳正定定地凝神望着她,那深邃的眼眸中尽显担忧之色,仿佛她此刻的喜怒哀乐就是他全部的关注点,他的目光里满是关切。
沈姝华见状,努力地想要冲着他扯出一个笑容来,想告诉他自己没事,想让他不要那么担心。
可那嘴角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牵扯住了一般,怎么也张不开了,那勉强挤出来的表情,比哭还难看,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苦涩与无奈,她的眼眶也不自觉地微微泛红,只是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罢了。
整个大殿里的气氛愈发地沉重压抑,众人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又令人心碎的变故之中,一时之间,竟都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
靖王此刻面色阴沉,眼中满是恼火之色,原本他精心谋划,想着拉沈家入局,想着哪怕自己最终逃不了那谋逆的罪责,可只要能多拉一个人陪着自己在黄泉路上走一遭,那心里也好受些,至少黄泉路上不至于太过孤单,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他着实怎么也没想到,沈瑶歌那个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有这样的胆量,愿意将这藏了许久的实情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公之于众。
如今这局面已然如此,倒不如让他再来添一把火,把这水搅得更浑一些,也好让那些人都尝尝痛苦绝望的滋味,反正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破罐子破摔之下,心里竟隐隐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意。
靖王的目光落在沈夫人那满是痛苦的神色上,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个极为恶劣的笑容,那笑容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准备朝着猎物狠狠地咬上一口,让其万劫不复。
“其实沈姑娘这话没说全,”靖王故意拖长了声调,那声音在这寂静又压抑的大殿里回**着,格外刺耳,
“她的确不是沈夫人的孩子,但她可是沈国公的孩子啊!”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直直地朝着沈夫人的心口扎去。
沈夫人听到这话,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瞬间愣在原地,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脸上的血色也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一片惨白。
她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靖王所说的这可怕的话语给摇出脑海一般。她对着靖王喃喃道:
“不可能,你怨恨我们歌儿说出真相,所以故意说出这种话来挑拨离间,你这心思实在是太恶毒了。谋逆本就是死罪,反正你已经逃不掉了,不管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那可悲的结局,你又何苦再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伤害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呢。”
沈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带着几分凄厉,那话语里既有对靖王的指责,又有着自己不愿相信这残酷事实的挣扎,她的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起来,若不是旁边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怕是就要直接瘫倒在地了。
周围的人听到靖王这话,也是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震惊与疑惑。
这突如其来的又一重磅消息,让本就复杂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波谲云诡起来,每个人都在心里暗自揣测着这背后的真假,只是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轻易开口打破这如暴风雨前般压抑的寂静。
“是,的确啊!”靖王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眼中满是得逞后的快意,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沈夫人那已经摇摇欲坠的模样,继续说道,
“可你为了那个外室的女儿,竟然狠心地将亲生女儿赶出家门,这么多年来,每每想起这件事儿,难道你心里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讥讽,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沈夫人那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靖王说完这话,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回**着,显得格外张狂,又格外刺耳,仿佛要冲破这压抑的氛围,将所有人都卷入那疯狂的漩涡之中。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收住笑声,接着补充道:
“四年前啊,有一个姓秦的妇人,面容憔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哭哭啼啼地将她托付给本王,求本王将她送回沈家,保她平安啊。”
“姓秦……”沈夫人听到这个关键的姓氏,她的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那无尽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朝着她汹涌袭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那年,她身怀六甲,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每日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腹中的胎儿,憧憬着未来一家几口的幸福生活。
可就在某一天,她偶然间发现了沈国公竟然娇养了一外室。
那外室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地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原本美好的憧憬瞬间破碎。
她当时又气又恨,只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都喂了狗,一时之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发雷霆起来,那愤怒的责骂声在沈家的宅院里回**着。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又或许是肚子里的孩子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与愤怒,她竟因此而动了胎气,腹痛难忍,吓得府里的下人赶忙去请大夫,整个沈家都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而她母族的人得知了这件事儿后,更是气愤不已,觉得沈国公此举实在是太过分了,让家族蒙羞。
于是便向沈家施压,要求一定要将那外室秦氏给赶走,绝不能让这样的女人继续留在沈家,坏了沈家的名声。
在母族的强硬要求下,沈国公无奈,只能狠下心来将那秦氏逐出了家门,本以为这件事儿就此翻篇了,可谁能想到,如今却又以这样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被重新翻了出来。
所以,沈瑶歌竟然是秦氏的孩子……
这个残酷的事实就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沈夫人喘不过气来,她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而又绝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周围的人看着沈夫人这副模样,也都噤若寒蝉,大殿里一时之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沈夫人那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揪心。
沈夫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慌乱与期盼,缓缓地看向一旁的女儿沈瑶歌,那眼神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又似乎在无声地哀求着她,希望她能立刻开口否认靖王所说的话。
此刻的沈夫人,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靖王编造出来的恶意谎言,只要沈瑶歌坚决地反驳,她便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地相信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是亲生的,她们之间依旧有着深厚的母女情分,过往那些美好的回忆也不会沦为一场泡影。
然而,沈瑶歌只是低垂着眼,那长长的睫毛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由周围那压抑又充满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没有丝毫要为自己辩驳的意思。
沈夫人凝视着沈瑶歌的脸,恍惚间,记忆中那个女人的面容竟渐渐地与沈瑶歌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
那眉眼之间的神韵,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轮廓,此刻看来竟是如此相似,仿佛是一把无情的钥匙,打开了沈夫人一直试图深埋在心底的那扇痛苦之门。
沈夫人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缓缓松开了原本紧紧抱着沈瑶歌的身子,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此刻的她,如果说先前压根不信靖王的话,还心存着一丝侥幸,那么此刻,她已然信了八分,那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也在摇摇欲坠,几近崩塌。
沈夫人的身子不着痕迹地又往远离沈瑶歌的方向挪了挪,随后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沈国公。
沈国公感受到那带着质问与绝望的目光,身子猛地一个激灵,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般,瞬间清醒过来。
他眉头紧皱,额头上也隐隐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与挣扎之中。
下意识地,他张了张嘴,想要立刻否认这件事,想要大声地告诉众人这都是靖王的污蔑,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是现在否认了,那沈瑶歌之前所做的那些谋逆相关的所作所为,便都会清清楚楚地算到沈家的头上,沈家上下几十口人可都要跟着遭殃啊。
只要死死咬住靖王和沈瑶歌是同伙,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们身上,沈家或许就能置身事外,保住这偌大的家业和满门的荣耀了。
在这残酷的权衡利弊之下,沈国公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开口为沈瑶歌说上哪怕一句辩解的话。
在他的心里,其实沈瑶歌也好,沈姝华也罢,若说要在她们两人之间做选择,其实谁都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偏爱,在他眼中,利益永远是排在首位的,家族的兴衰荣辱可比这所谓的亲情重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