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声音,王老太太心里一跳,下意识抬眼看去。
只见门外,自己的儿媳在孙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那双眼,带着淡淡的疏离,莫名让她感觉背后一凉。
而后跟进来的王建军连忙跑进来将王老太太搀扶起来,“娘啊,你没事儿吧?”
老太太起来后,摇头。
如今王家的人也到了,书记走上前,问向王家儿媳,“刚才你说,你知道下药的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于念安握着林芝的手一紧,突然害怕这人临时反水。
只见那王家儿媳走上前,面色不变,语气柔柔道:“这药,是王翠花下的。”
她没有用应有的称呼叫王老太太,而是直接说的名字。
“你胡说!”王建军毫不犹豫地反驳,虽然他也怀疑自家老娘,毕竟当年他能娶上媳妇儿也是用的这个办法,可现在,撇清嫌疑才是最重要的。
“媳妇儿,我知道,娘前天打了你,你心里有气,可也不能乱说话啊。”
王建军语气有些哀怨,又带着一丝焦急。
王家儿媳目光平静地瞧着他:“我乱没乱说,你不是心里最清楚?”
见他俩开始对峙起来,于念安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她没有出声,总觉得,这舅妈,不简单。
索性将舞台让给她,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这时书记走到两人中间,严厉的目光看向王建军:“王家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书记,这婆娘,前天做饭时摔了一个碗,被我娘打了,估计心里不服气,正恨着呢,你可千万别听她乱说啊!”
身边的王老太太这会儿也顾不上那水缸了,跟着点头附和道:“是啊,书记,这败家玩意儿的话你可别信,她最会装弱来骗人了。”
两边各执一词,王昭楠看着这名义上的奶奶跟爸爸,心底满是悲哀。
随即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将放在口袋里的纸包递给了书记。
王建军瞧着有些眼熟,直到书记将那纸包完全展开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连忙上前想将东西抢回来,却被叶啸拦在原地。
纸包里的粉末,带着一丝药香,常年走访各个大队的书记一闻,立马就猜出这是用以给牲口们配种时的辅助药品。
“这药,哪儿来的?”
“我爹去公社兽医那儿开的,那里的人可以作证。”
王建军这会儿气极了,一把扯过王昭楠,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好你个赔钱货,胳膊肘往外拐跟着外人合计害你爹!”
眼见就要扇到脸上时,一直沉默的王家儿媳猛地上前将他推倒在地。
“够了!”
这一声,饱含愤怒与绝望。
王昭楠这时连忙过去扶着她妈,往后靠了靠。
王建军坐在地上,面色阴沉:“我就说你怎么前个儿突然说想再要个孩子,还让我去公社拿药助兴。”
他的目光扫到于念安身上,“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
林芝挡住他投来的视线,冷笑出声:
“笑话!我们跟王家人根本都不认识,又怎么事先商量好计划这一切!你甩锅也得想个好点的理由吧!”
大伙儿一听,也觉得是这么个理,这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是一伙儿。
随后王家儿媳瞥了他一眼,更是语出惊人道:“我厌恶你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跟你生孩子!”
嚯!这话一出,犹如一个大雷,惊得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这王家的戏,看来当真是精彩啊,前有王老大不中用需要兽药帮忙,后有这儿媳妇自曝不喜自家男人。
于念安跟林芝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王昭楠,该不会,不是亲生的吧?
王老太太这时猛地抬头,“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厌恶,我呸,你不想生孩子,那大妮儿,耀祖,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说着就想来抓她,却被旁边的春杏婶一把拦住。
王家儿媳面无波澜,嘲讽道:“他们怎么来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当年,王家穷,谈不到好的亲事,本想着用王佳安换点钱然后补贴家用,可谁知那丫头铁了心的一头就往于家走,最后断了来往,恰巧那时赶上村里来了支文工团,是代表县里来慰问的,瞧着台上光鲜亮丽的女兵,手中只有十块彩礼钱的王老太太,脑子里突然多了个不用花钱就能讨个儿媳的法子。
当时女兵们表演结束后,王老太太以行动不便为由,将她骗进了王家的大门,随后喝了杯水,就神志不清地被捆住扔进了柴房。
后面才知道,那水里加了药。
而这一捆,也将她这后半人生全捆在了小院里。
文工团的人找来时,她正被王建军捂着嘴压在屋里,王老太太在外面笑着圆场,说是两人不知怎地就看对了眼。
一开始那团长也是不怎么信,可里面传出的不和谐声音,终究让他红了脸,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带着人离开。
而后,她就整日被拴在柴房,直到生下女儿后,才逐渐有了自由。
听完这段往事,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王老太太还不是初犯!
于念安这会儿也明白了,为何当时听王昭楠的称呼会觉得奇怪,原来,她自小得到的教育就与旁人不同。
面对大家鄙夷的眼光,老太太还是硬着头皮冲她喊道:“老大家的,你可别乱说,你跟我儿子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两个了,要真是被我骗来的,那你倒是跑啊。”
“跑?我跑了?楠楠呢?她怎么办?等着又被你卖给别家换个好价钱?”
一连好几个问题,将老太太问的说不出话来。
而王昭楠在一旁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
人心都是偏向弱者那一方,眼下,书记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他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于定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如今形势都是偏向于念安她们这一方,于定国自然也是瞧了出来,他那些小心思活络得很,立马就分析出了利弊。
他立马将堵住嘴的东西拿出来,将这一切错误归咎在了王老太太身上。
“是她,她看上了这个房子,还有二叔二婶的抚恤金,得知我喜欢安妹子,所以才找上我,说有法子让我俩生米煮成熟饭,成了这门亲事,事成之后还会给我二十五块钱,今天也是她叫我来的!”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王老太太做的?”书记听了他的话,眉头紧皱,虽然理由能站住,可又有些漏洞。
于定国连忙从裤子里掏出那原本要给出去的彩礼钱,说道:“这就是她中午给我的!”
“你放屁!”老太太哪儿知道于定国会当场反水,抚恤金这事儿她也不知道啊,眼见闹到现在这个局面,立马着急的想为自己辩解,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从家里赶来的于家婶子做了证,说王老太太早上去了她家,将于定国叫了去。
于念安讶异地看了自家婶子一眼,对上她满是愧疚的眼神,莫名的心塞。
可事已至此,她若是心软,就只会将自己再度放在危险的境地。
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书记也不想将这事儿闹得太大,让人先把王老太太王建军跟于定国捆上,带到公社,至于于念安等人,自是要跟着一起去。
其余村民则是陆续去到地里上工,只是这老王家的事,成了众人口里的谈资,能够唠上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