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
“你说,这信是谁送来的?”季琅刚从太学院回来,贴身小厮便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递到了他面前。
“是,谢家大小姐。”小厮小声应答。
季琅捏着书信许久,迟疑着要不要打开。
他自幼被教导要做个谦谦君子,私相授受的事是绝不容许的。但信是谢清音写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两人从小玩在一处,七岁之后才开始避嫌,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更何况,两人还有着婚约,未婚妻传信于他,倒也不算逾矩。
季琅将书信藏好,回到自个儿的院子才拿出来细看。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一行字:三日后申时三刻,揽月楼。
没有称谓,也没有署名,想来是怕信件落到旁人手中,惹来祸事。
季琅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些犹豫不决。
大周民风开放,按理说未婚夫妻私下见个面,并不会遭人诟病。但眼下情况又有些不同,季琅心里十分清楚,母亲是不可能让他娶谢清音的。不说她的身世,就说她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名声早已一落千丈。一个满是污点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他?
季琅是季家的嫡长孙,小辈里头的佼佼者,肩负着振兴家族的重任。他的婚事注定不会简单,未来妻子的人选需得到家族的认可。
很显然,谢清音已经不符合联姻的条件。
可相识十多年的交情不是假的,而且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将来的另一半会是谢清音,他从懂事起就视她为未来的妻子,投入了不少的感情,岂能说断就断?
季琅思来想去,觉得答应了见面的请求。
他不想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断了,至少要当面说清楚。
他相信,谢清音一定能体谅他的苦衷。大不了,等他娶妻之后,纳她为妾,如此也算是对这么多年的期许有个交代。
季琅打定主意,提笔给谢清音回信。为了两人声誉着想,他也没有落款,只道会准时赴约。
季琅写好回信,就让贴身小厮送去了将军府。
白芷派了个机灵的丫头在后门候着,一拿到书信便立马送到了听澜苑。
“没叫人瞧见吧?”谢清音捏着书信,心脏扑通跳个不停。她在府里的处境如履薄冰,万不能再叫人拿住错处。
白芷笑着摇头。“小姐放心,秀儿机灵着呢,一路上捂得严严实实,定不会叫人发现。”
秀儿是听澜苑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丫头,跟看守后门的婆子沾着亲,出现在那里不会惹人怀疑。
谢清音展开回信瞧了一眼,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为了三日之后能顺利出府,谢清音还得寻个正当的理由。“白芷,将我抄写好的经书整理出来。”
白芷不明所以,却还是将木盒子找了出来。
谢清音抚摸着盒子上的花纹,心中有了主意。
翌日清晨,谢清音便去了扶摇院给长宁郡主请安,将抄写好的经书呈给郡主,称要送去相国寺供奉起来,替将军府祈福。
大将军常年征战,造了不少杀孽。长宁郡主信佛,怕这份杀孽影响后代,逢年过节都会去相国寺抄写佛经找高僧超度。
只不过,自打谢青烟回府,长宁郡主满心满眼的都是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其他事都抛到了脑后。如今谢清音愿意代劳,她自然是应允的。
谢清音离开后,白妈妈忍不住叹道:“自上回挨了家法,大小姐好似懂事了不少。”
“但愿她是真的悔过了。”长宁郡主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面对疼爱了十多年的谢清音,她有种说不出的感情。
“大小姐只是一时想岔了,等过段时日,适应了就好了。”白妈妈是看着谢清音长大的,和郡主一样在她身上倾注了不少的心血,不忍心看她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原先的大小姐多么的肆意张扬,就如同宝石般耀眼,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想靠近。她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总是带着明媚笑容的大小姐,而不是现如今这个低眉顺眼规矩的有些刻板的傀儡。
长宁郡主淡淡地嗯了一声。“她看着单薄了不少,你命厨房多做些补汤送去。另外,我私库里有一只五十年的人参,也一并送去听澜苑。”
“郡主如此惦记大小姐,大小姐肯定会念着郡主的好......”
谢青烟手里捧着一束花,本想给长宁郡主一个惊喜,却恰好听到了屋子里两人的谈话。谢青烟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做了那么多的安排,没想到还是没能彻底让谢清音失宠。看来,她得想个法子,尽快将这个心腹大患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
/
三日后,谢清音给长宁郡主请安之后便带着白芷去了相国寺。
相国寺在京郊,一个来回的四个时辰。卯时出发,正午方能到达。去了寺庙,还要将佛经拿去供奉,一跪就是小半个时辰。做完这些,再急匆匆地往回赶,一番折腾下来,谢清音疲累不堪。但她顾不上歇息,将两个婆子支走后,换了身丫鬟的装扮从成衣铺子的后门偷偷溜去了隔壁的揽月楼。
她只有半个时辰来说服那位帮忙。
谢清音打赏了小二一两银子,小二便客气地将她带进了一间隐蔽的房间。
谢清音进屋之后,发现约的人还没到。
桌子上放着两碟糕点,一壶茶。
谢清音急着赶路,连午膳都不曾用,此时顾不上吃相不吃相的,拿起桌上的糕点就着茶水就狼吞虎咽起来。就在她捻起第二块马蹄酥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谢清音慌忙将糕点放了回去,抬手整理仪容。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房门从外面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信步走了进来。
谢清音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见礼,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她要邀约的人,顿时吓得连连后退。“怎么是......你?”
季舒白背着手,慢悠悠地朝着她靠近。“除了我,你还想见谁?”
“我......”谢清音咽了口口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别想了,他这会儿正在将军府陪着你那好妹妹呢,哪里还记得与你的约定!”季舒白毫不客气地揭她的伤疤,眼底满是讽刺。
这小丫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宁可把希望寄托在他那毫无担当的侄子身上!
她难道不知,镇北侯府是他说了算吗?
只要她肯说两句好听的,什么东西能求不来?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