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门口
“上回在御史府，就是你救了我家大小姐？”管家上下打量着眼前落魄的书生，语气带了几分讥诮。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将军府虽比不得相府尊贵，但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显贵之家，即便是府里的下人穿着也比寻常百姓体面，自然瞧不上这位连件像样的衣裳都置办不起的穷书生。
书生一身衣裳洗得泛白但却干净整洁，举手投足十分规矩，应对进退有度。“在下姓章，单名一个昊字，乃上京赶考的青州举子。”
听他自报家门后，管家的表情越发不屑起来。“有拜帖吗？”
书生窘迫地搓了搓衣角。“没，没有。”
“没有拜帖，也想进将军府？”管家嗤了一声，引得周围的人也跟着发笑。
“这是哪儿来的愣头青，居然妄想攀附将军府？未免自不量力了些！”
“小地方来的土包子，能有什么见识？将军府岂是平头百姓能进的！”
不堪入耳的嘲笑声激得章昊脸颊通红。
他生性腼腆，不善言辞，只得强自镇定。“在下久闻谢大将军的丰功伟绩，敬之仰之，今有幸得以入京参加科考，故特来拜见。”
“这理由听着这么耳熟？”
“想要攀高枝儿的人，哪个不是这么一套说辞？”
“这书生看着挺正派的，没想到也和那些庸俗之辈一样，惯爱攀附权贵！”
下人们见多了这种人，嘴上半分不留情，也说越过分。
章昊被挤兑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清音和白芷站在影壁后观察了好一会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白芷大步上前，大声呵斥。
谢清音紧随其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将军府素来与人为善，从不仗势欺人。尔等如此对待客人，是想败坏将军府的名声吗？”
“谢大小姐......”章昊看到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喃喃地唤了一声。
谢清音侧过身，轻轻福了一礼。“府中下人不懂事，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章昊忙摆手道：“贸然前来，是在下唐突了。”
谢清音与他打过招呼后，对着管家吩咐道：“章公子救过我的命，你既已认出了他就该以礼相待，而不是当着百姓的面欺辱于他！”
管家下意识地就要弯腰赔礼道歉，可回头一想，大小姐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奴婢所生，又不是将军府的正经主子，他何须听她的。
于是，梗着脖子道：“大小姐此言差矣。府里的主子们虽仁善，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拜帖，门房就不得把人放进去。”
“万一遇到包藏祸心之人，岂不是要给将军府带来祸患？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谁来承担责任？”
“小的也是按规矩办事！”
管家颐指气使的样子，丝毫没把谢清音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谢清音脸色淡淡的，像是已经习惯了被轻视。“任何事情都有轻重缓急。就算这位章公子没有拜帖，但也不能没有礼数。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将军府连杯热茶都招待不起。”
“大小姐就莫要为难小的了！”管家依旧不为所动。“这规矩一旦破了，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府里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你怎能这么跟小姐说话？”白芷气得直发抖。
谢清音伸手拦了她一下。“白芷，你去德祥楼要一桌席面，送到槐柳巷。”
管家拦着不让进，她便在别处待客。
正好，她买下的那处宅子收拾妥当了，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去瞧瞧。
“是。”白芷应了一声，拿了几两碎银给跑腿的小厮。
有赏钱，没有人会拒绝。
“站住！”就在谢清音准备出府时，一道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清音，你胆子肥了啊，居然敢私会外男！”
“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比起下人们对章公子的嘲讽，谢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自家妹妹的脸，才真叫人大开眼界。
谢清音听到这熟悉的嗓音和说话的腔调，身子猛地绷紧。
白芷忍无可忍，道：“二公子，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在场，何来私会一说？况且，这位章公子还有恩于我家小姐，小姐以礼相待，怎么在二公子眼里就成了不知廉耻！”
“你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对本公子叫嚣？”
“来人，掌嘴！”
谢炎是府里的小霸王，他混起来连谢大将军都不怕，岂会容忍一个奴婢对他出言不逊。
谢炎的贴身小厮立马上前，揪住白芷的衣领，甩手就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
白芷被打的头歪向一边，一张俏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还被扇破了，有血丝慢慢地沁出来。
谢清音一把推开小厮，将白芷挡在了身后。“二公子有什么怨气就冲着我来，何必拿我的丫鬟出气？”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谢炎紧了紧手上的护腕，轻蔑一笑。“平日里就是太惯着你了，才叫你们一个个无法无天！”
白芷看情况不对，慌忙跪下认错。“是奴婢僭越，二公子怎么罚都不为过，请不要牵连我家小姐。”
谢清音低头看着这个傻丫头，鼻头微酸。
这府里，也就她还坚定地站在她这边，护着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公子求情？”谢炎上前，一脚将白芷踹翻在地。
白芷摔倒在地，痛得眼泪直往外冒。
谢清音想要去搀扶，却被谢炎一把揪住了胳膊。“谢清音，看来之前的教训还是不够，丢人都丢到家门口来了！今儿个父亲不在府里，我便代替他老人家好好儿教教你规矩！”
他说着，便按着谢清音的肩膀逼着她跪了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谢家二公子这是要当着外人的面执行家法？
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再怎么说，谢大小姐也是姑娘家，怎能受这种屈辱！”
“是啊，家丑不外扬。即便是犯了错，关起门来处置不行吗，非得闹到大街上来！”
“听说谢家几位公子都是护妹狂魔，今日一见，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嘛！”
“那都是以前了！如今，这谢大小姐就是个冒牌儿货，并非大将军亲生，自然没有以前的待遇了！”
谢炎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按着谢清音的手不由得一顿。
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昔日兄妹相处的场景再次浮现脑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