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能这么说话！”王天宝愤怒地看着李金兰，白胖的脸颊肉扭曲起来，“要不是我娘说娶你之前得哄着你，谁愿意把你当祖宗？你必须跟我爹娘道歉！”
“她说得哪里不对了？”严振国忍不住皱眉上前，将人掩在身后，“我是凤霞村知青男班长，你有啥事对我说，别为难姑娘家！”
王天宝的瞎子娘立马古怪地笑了一声，“怪不得金兰突然不愿意和我们天宝处对象了，原来是找到更好的了！”
“李金兰啊李金兰，你跟这男人亲嘴**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他你脸上涂的还是我们天宝买的雪花膏？”
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
涉及到第三个人的情感纠纷往往更吸引人，况且王天宝娘又是说亲嘴又是说**的，当下就有人窃窃的笑。
“你少血口喷人！”严振国同样脸色不好，他就是知道自己出头可能会被恶意曲解，才一直忍着没有吭声。
赵支书避过了李金兰求助的眼神，心里也晦气得很。
收了人家的东西怎么还要找人家讨说法？
“瞧这位大娘说的，好像男女之间就只剩那档子事儿了。”徐知夏笑眯眯地走到李金兰旁边，“现在都号召妇女能顶半边天，女同志和男同志一样为建设祖国奋斗的，可不能这么封建了。”
她戳了戳李金兰的胳膊，略带调笑，“趁着大家都在这，还不快把雪花膏的事解释清楚？晚了可就真被赖上了。”
或许是看清王天宝的真面目后彻底对他失望了，李金兰不像最开始那样六神无主，她声音清楚嘹亮地为自己辩解，“那瓶雪花膏是你硬塞给我的，我们说好我给你买一身衣服就当抵了雪花膏的钱，我们两清！”
“这咋能两清？”王天宝的爹急了，“你收的是我们天宝给的彩礼，衣服算是陪嫁！你早就和我儿子定下了！”
“不是吧王大嘴，”当下就有人嘲笑，“你们家行不行啊，这年头谁家彩礼只给一瓶雪花膏？”
一瓶友谊牌雪花膏卖一块三毛钱，从价格上来说确实抵得上一些困难人家的彩礼，可没人会不地道到只拿这个来求亲。
哪怕买成鸡蛋和红布呢！
王大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晦气得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道，“人迟早是我儿子的，要那么多东西干啥？”
徐知夏大概猜出来这是个怎么回事了。
王天宝本人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爹烂赌还打老婆，娘眼瞎又不好惹，一家三口常年吃救济粮，王天宝根本娶不到媳妇。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家龙潭虎穴的程度，他们只能从不了解情况的新知青里骗，不同村又足够单纯的李金兰就成了最好人选。
看王天宝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和王大嘴满不在乎的态度，这事大概率还是瞎子娘出的主意。
凤霞村来的人自然都是站李金兰的，王天宝家在大湾村风评本就不好，如今堪称无赖的奇葩态度也让不少大湾村人纷纷摇头。
见形势似乎又偏向自己这边了，赵支书慢慢踱步出来，神情严肃地对大湾村村支书发难，“王立柱，这事你必须给个说法！”
王立柱坦坦****的，“我能给啥说法？这俩人明明白白就是接触过！不能完全算王天宝空口编排人！”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几个跑来的孩子打断，“石社长，公社石社长坐小汽车来了！”
红旗公社哪儿来的小汽车？
就算有，石社长那么抠门的人肯定当眼珠子疼，怎么可能开到地里？
除非那车不是石社长的，有个拥有小汽车的人来红旗公社了。
意识到这点的不止徐知夏，赵支书立马站得挺直，几个知青也整了整衣襟，王立柱更是伸脚把刚刚王大嘴吐到地上的痰抹了。
孩子的脚程慢，就算刚看见车就跑来叫人，等通知到的时候四个轮的汽车也就跟着到了。
石富松红光满面的从汽车上下来，又弯着腰去请车后座的人，被拒绝了也不恼，笑呵呵地看着王立柱和赵支书，“王支书啊，我带省领导来参观一下咱们红旗公社的先进村！”
“正好赵支书也在，一会就去凤霞村！”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我刚才还以为是大湾村在号召开会，怎么下来一看凤霞村的人也有不少？”
“大湾村王天宝不要脸地败坏凤霞村知青名声啦！”
这道声音的腔调很怪，又藏匿在人群里，根本没法分得清是谁说出口的。
石富松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王立柱面色一沉，狠狠朝凤霞村众人瞪了一眼，又走上前给石富松递烟。
他讨好地笑着，眼神有意无意地朝车里瞥，说话很大声，“感谢省领导莅临我们大湾村，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当着视察领导的面闹起来绝对不是个好的主意，石富松略带警告地看了王立柱一眼，也装作没事人一样接过了他递的烟。
李金兰看着那辆黑色的解放牌汽车，立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妈的，什么蓬荜生辉！”王天宝本来在装哑巴让爹妈打头阵呢，一见到似乎没人管自己这事了更加不满，“这事还没捋清楚呢，到手的媳妇跑了我跟谁说理去？省领导赔我吗？”
石富松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王立柱恨不得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王天宝满以为是自己的话引起了两人的重视，仰仰头更加得意，他用气吞山河的嗓门和气势喊道，“李金兰你个贱女人别给脸不要脸！名声都已经烂透了，我还愿意娶你是看得起你！”
李金兰瘦弱的身子又颤抖了起来，她捏着徐知夏的那只手越发用力，攥得人生疼。
徐知夏蹙眉，正欲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一直紧闭着的汽车后座的门突然开了。
走下来的是一个身穿深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他气质儒雅，眼神却极其锐利。
石富松小跑着过去，小心地迎合着，“李局长，您这是？”
李金兰却一下子就哭了。
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明显惊愕的王天宝，随即温声朝李金兰招手，“闺女别哭，到爹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