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安是十里八乡最出名的小霸王。
可是没办法,她爹是改革开放之后最先赶上风口的首富,她娘是恢复高考后以优异成绩考入顶尖学府,毕业后又成功留校任职的医学教授。
两人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简直宠的没边儿,没人愿意专门去触这个孩子的霉头。
陆安安最好的朋友叫周小莉,两人志同道合惺惺相惜,一起嚣张跋扈的称霸了整个一年级。
但是周小莉这几天心事重重的,都没空跟她一起爬树掏鸟窝了。
陆安安很仗义的拍了拍小胸脯,说:“谁欺负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周小莉眼睛一红,却不说话。
陆安安想了想,决定从她平时提起来最开心的话题入手:“你的小弟弟怎么样了,出生了吗?”
周小莉像是被打开了阀门,哇一声就哭了,边哭边抽噎着说:“没有小弟弟,我妈妈生的是小妹妹。”
“小妹妹也很好啊。”陆安安疑惑的皱着眉头,安慰好朋友:“等小妹妹长大了,我们也带她掏鸟窝。”
“我爸爸不喜欢小妹妹,也不喜欢我了。”周小莉眼里蓄着一包泪,说:“他现在对我妈妈也不好,说我们仨是赔钱货。”
“他怎么能这么说?”陆安安睁大眼睛,用小手擦去好朋友的眼泪:“你今天放学去我家玩吧,得让你爸爸感觉到你很生气才行!”
在陆安安并不发达的小脑瓜里,受了委屈是要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生气的,是要毫不留情的反击回去的,只有这样才能受到重视和尊重。
可周小莉却哭着摇了摇头,说:“我爸爸不让我出去玩了,他说女孩要有女孩的样子,放学就回家做家务。”
可是周小莉最喜欢放学之后和她一起出去玩了。
陆安安惊愕的顿住,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另一个小女孩打断:“我早就习惯了,家里每天的衣服和碗都是我洗,我妈妈要照顾弟弟。”
两人立马就这件事展开热烈的讨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爸爸妈妈是会变的,就算最开始对你再好,之后也会觉得女孩子就是赔钱货。
陆安安心事重重的回到家,今天徐知夏和陆定北刚好都休息,见她回来了就招手让她过去:“小淘气包,今天舍得放学就回家了?”
陆安安重重点头,放下小书包就拿出自己的玩具准备堆积木,一座小房子快要搭好的时候,她突然问:“妈妈,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吗?”
“没有呀,为什么这么问?”徐知夏从电视里的早期八点档节目抽身,揉了揉陆安安的脑袋。
陆安安转头又问陆定北:“爸爸,你会觉得我是赔钱货吗?”
徐知夏和陆定北同时直起身子。
这跟弟弟妹妹的话题又不一样了,这可不像小孩子兴致上来之后问的问题。
陆定北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很认真的低头回答问题:“爸爸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之后也不会这么认为,是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陆安安相信爸爸,所以忧心忡忡的把周小莉的话转述了出来。
徐知夏的思绪也跟着被带到陆安安出生的时候。
她是医生,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最准确的认知和最科学的判断,生孩子的时候倒是没出现什么大波折,但怀孕期间也实实在在的吃了点苦头。
早期吃什么吐什么,中期孕激素飙升暴躁的不行,后期双腿浮肿动不动就抽筋,该受的罪一样也没少受。
陆定北变着花样的给她做饭哄她开心,一晚上起夜好几次给她按摩小腿,任劳任怨的因为她突发的恶趣味来回跑十几里地的折腾。
生陆安安的时候陆定北进去陪产了,孩子却一眼也没顾上看,他看着徐知夏苍白的脸色和干涩到起皮的嘴唇,闻着整个产房弥漫着的血腥味,脱力的跪在了地上。
“是男孩还是女孩?”徐知夏嗓子有点哑,很低声地问。
陆定北哪儿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他轻而珍重的吻落在徐知夏的眉心,与之一同落下的是眼泪,他答非所问:“辛苦了,我爱你。”
徐知夏刚出月子,陆定北就去做了结扎手术。
“爸爸妈妈跟你保证,你永远是我们唯一的最爱的孩子。”陆定北指着她刚刚堆好的积木房子说:“就像这个房子,还能再加一块积木吗?”
陆安安已经试验过很多次了,闻言不假思索的摇头:“不能,再加一块房子就塌掉啦!”
“是啊,”徐知夏先捋了捋她的头发,又蹲下来平视她,耐心的说:“每个家庭都有不同的组成和相处模式,在我们家,你就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宝贝。”
陆安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小公主的睡觉时间到,陆定北讲完今天的故事,给熟睡的陆安安掖了掖被角,抬眼就看见徐知夏半倚在门边不知等了多久。
“怎么了?”他轻轻关上门,把人搂在怀里问。
徐知夏眨眨眼睛,很顺从地把全身重量都交给了他,用抑扬顿挫的声线学着外头那边应酬的人:“陆、大、首、富。”
陆定北抱她更紧,声音低沉:“嗯?”
“你真的不想再要一个孩子吗?”
徐知夏是不太在意这些,陆定北主动结扎的行为和一直以来对陆安安的态度也让她下意识的认为他也是满足的,可陆安安今天的话倒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后世的先进思想熏陶下重男轻女的都有不少,何况是现在?
而且陆定北并不是一穷二白,是真的打下了偌大的家业。
她笑眯眯的,看起来也是真心实意:“不如我们再要一个,生个小男孩随你。”
“不要。”陆定北果断的回绝,顶着她询问的目光沉默了一瞬,才坦白道:“其实我很害怕。”
害怕?
徐知夏来了兴致,勾着男人的脖子一副霸王样:“说来听听。”
陆定北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比起孩子,我更爱你。”
他很少这么直白热烈的说爱,没想到这次听到是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晚上,徐知夏惊讶了一下,就听陆定北继续说:“我不想再看你躺在手术台上了,无论是因为什么。”
所以我第一时间去结扎。
所以孩子叫安安,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余生平安。
“安安也是我的孩子好不好,为了她我心甘情愿的。”徐知夏眼眶也有点湿,她努力把突如其来的酸涩心绪压了下去,用轻松的语气半开着玩笑:“你能这样想最好,别给我搞重男轻女那一套啊,我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有安安一个宝贝就够了。”
“嗯,我知道。”陆定北很轻的吻住她半湿的睫毛,明明已经结婚十余年,语气庄重的却如同新婚宣誓:“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