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陷入僵持,塞德里克猛地举枪,想趁最后时机杀死程渊。
“不要,”元婉春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突然挡在了程渊面前。
说不清是不是爱,可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那样做了。
汩汩的血液霎时间从洞口了喷涌而出,元婉春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她双眼无神,抬眸看向面前举枪的人。
塞德里克。
这个被她抛弃的孩子。
程渊接住元婉春的身体,塞德里克僵直,一动不动。
宛如一座被惊吓的雕像。
“程渊,你说的没错,我是想让你巩固我的地位,我生在元家,元家清贵,却又奢望奢华的生活,我要做出牺牲,我要一辈子困在程家。”
“你小时候,我不是有意要挑你的刺,要对你不好,我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拆散你和周满只有一个真实原因,那就是,我为了元家放弃了我的幸福,为什么你不可以,为什么你可以得到幸福,得到真正的爱!”
她呕出一口血,慢慢像一个死人一样,失了气息。
塞德里克跪在她面前,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望着元婉春。
手足无措,只拉着她的衣角。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嘛?我害死了你,你不恨我吗?”
“恨吧,可是你也应该恨我,我走错了路,步步不能回头。”
她用力朝塞德里克勾起一抹勉强的微笑。
最后头向后垂,望向天空。
她的一生就是这样了。
一辈子都没有活出自己的样子。
她想起了小时候杀死的那条狗,程渊最喜欢的那条狗。
她非常不开心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程渊忤逆了她,而是因为她在人狗相处之中,窥见了唯一一点向外的自由。
为什么不能是属于她的呢?
为什么将她困在程家的程渊,你要这么幸福呢,这样的心情再一次出现就是周满的到来。
她诡异的地嫉妒程渊。
塞德里克看见元婉春慢慢闭上眼睛,他崩溃地跪在地上,无声嘶吼。
眼泪掉在泥地里,一片脏污,而他捶打地面,多么无助。
他双目猩红,目眦欲裂,看向程渊。
“你可以满意了,她在人生的最后关头,向我证明了,她最爱的人只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程渊斜眼看他。
塞德里克过于偏执,得不到的爱,他就要毁了,毁了程渊,毁了元婉春,她又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吗?
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元婉春欠他的,他无法替他偿还。可元婉春欠他的,刚刚已经全部还清了。
“她已经死了,你就放下那些仇恨吧。”
“我恨的是你!”
他绝望地哭喊。
忽然他将枪上膛,最后一发子弹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嘭的一声。
“这是属于你们的世界,从来都不属于我。”
“不要!”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声音里的恐惧和颤抖令人心惊。
夏希月目睹了塞德里克自杀的全过程。
他跪在地上,毫无生气。
用尽最后一点仇恨去牵动他抬起扳机,他恨程渊,可是元婉春为了保护程渊而死,他如果最后杀了程渊,元婉春就白死了。
何必要这么善良呢?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夏希月能看见他脸上的纠结和牵扯,扭曲到几乎变形。
而她来不及阻止他的任何行为。
他就那样猝不及防地离开了她。
夏希月捧起他的头,呜咽地哭泣。
“不要不要……你说好我们结婚的,你说好你回奥斯维克多,我们就结婚的!你说话不算数,你食言了。”
“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吗?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如果告诉我了,我就会和你一起承担这些。”
周满沉默地站在边上。
塞德里克的偏执毁了所有人,可偏执的来源是元婉春的悲剧,而元婉春的悲剧,是整个上流社会和程家造成的。
谁也没有办法指责任何人。
面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掉下眼泪,这个人曾经给了她最深重的羞辱。
周满忽然觉得她在羞辱自己的时候,不能感觉到片刻的快乐。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平庸的一生。
自己被困住的一生。
——
最近有很多大事要处理。
元婉春的葬礼,还有塞德里克的葬礼,一前一后地举行。
而周满陪程渊参加了两个葬礼。
她轻轻拥住他的手臂,“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程渊苦涩地摇头,“从前我真的很希望元婉春去死,可我发现她的人生和我没有差别,她病态的控制欲她自己知道,可是她控制不了失控的感觉,这会让她很崩溃。”
“我就像她一样,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在想我是不是已经变成和她一样的人了,那个令我厌恶的样子。”
周满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不是的,人都有缺点,都有自己的问题,老人家都说人无常人,哪有什么完美的人,”周满轻轻抚摸他的脸,“我会陪着你,在你要犯错的时候拉你一把,在你厌恶你自己的时候,给你一个拥抱,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好。”
他一身黑衣,沉静肃穆。
眼眸垂下,黑暗潮湿的睫毛垂了下来,落寞无比。
程浩走过场似的来了一次葬礼,很快就走了。
或许元婉春在他眼里甚至没有他手里的一笔生意重要。
程渊眼见着,叹息着,无可奈何。
塞德里克的葬礼就更加简单了。他不是华国人,夏希月准备将他带回奥斯维克多。
“你还回来吗?”
周满轻声问。
夏希月茫然地摇了摇头。
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满满,我的婚礼结束了。”
“我一直都知道他有心事,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往,我就一直等,我等他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我以为那一天会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可是他怎么会这么偏执呢,明明我们的幸福生活就要来了,可他永远都被困在从前。”
“他最喜欢我抱着他的动作,最喜欢我在睡前给他唱歌的行为,他说从未有人给他唱过,是因为从来都没有母亲爱过他。”
夏希月摇摇头,眼睛里盛满了心疼和无奈。
“满满,你别恨他,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他只是被困住了。”
即便是在最后的最后,她也希望赛德里克走时没有那么多厌恶和讨厌,伴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