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船在混沌母海漂了九十九日,垂暮的侯齊天始終立在船頭,生鏽木劍挑著的褪色發帶浸滿鹹霧。
葉塵的玉化身軀端坐船尾,翡翠脈絡間流轉著青銅水車的殘影——每當浪湧時,那些影子便凝成七十二世的侯齊天,在船舷刻下深淺不一的"甘"字。
"好兄弟,起風了。"
老者忽然咳嗽,指縫漏出的不是血而是糖霜。
海天交界處浮起一線青銅色,初代劍仙的飴火琴音隨潮聲飄來。
葉塵的翡翠指尖輕叩船板,玉髓碎裂聲裏,紙船龍骨突然生長出翡翠枝椏,枝頭掛滿青銅風鈴。
風鈴搖曳的刹那,混沌母海毫無征兆地突然靜止。
浪尖凝固成永劫之眼的形狀,瞳孔中央浮出一扇青銅門——門扉斑駁處,依稀可見葉塵畢生斬滅的因果:魔尊的繈褓、仙帝的玉佩、雲澈的獨目、化作劍鞘的侯齊天......此刻盡數化作門釘。
"真要推這扇門?"
侯齊天的木劍突然斷成兩截,"門後或許空無一物。"
斷劍墜海激起七圈漣漪,每圈漣漪都映著不同年歲的葉塵:七歲練劍,十六歲拜師獨孤劍心,闖東荒,開天門,入聖域,不足百歲獨闖仙界,還有玉化前在柴房耕作的布衣凡人......
他們齊聲低語,聲浪震得翡翠枝椏簌簌作響:
推門者,永囚門。
葉塵的玉髓身軀忽然龜裂,裂縫中滲出初代本體的飴火。
火焰舔舐青銅門釘,魔尊的繈褓化作飛灰,仙帝的玉佩熔成糖漿,雲澈的獨目凝成琥珀鑰匙……
當最後一道因果鎖解開的瞬間,門縫中泄出的不是光,而是濃稠如墨的永夜。
"果然如此。"
侯齊天將半截木劍投入永夜,"門後是劫的母胎。"
永夜突然沸騰,墨色中浮起七十二架青銅水車,每架水車都在舀取混沌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