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韩乐瑶这嗓子:“陈国柱”,苏卿宁绝对认不出这人就是抛弃自己二十年的父亲。
她甚至没想到他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当年陈国柱威胁傅家,如果不给他五百万,就把苏卿宁卖到山沟里。
她逃到孤儿院,陈国柱这个当爹的居然把她抓到傅家来,逼迫着傅家给钱。
童年的自己小小一只,被父亲就这样拎在手里,像一只菜市场待估价的鸡崽。
苏卿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挣脱傅随的怀抱。
韩乐瑶这才注意到身边的苏卿宁,惊讶道:“宁宁你怎么来了!”
苏卿宁坚定比划道:“给许阿姨上ecmo,后续费用我会继续追加。”
陈国柱发了狠,翻起身就要对苏卿宁动手。
苏卿宁被傅随大力拉到一侧,她红着眼死死盯着发了狂的陈国柱。
陈国柱一脚踹开拉着他的许安,冲着苏卿宁大吼:“你谁啊你!一个哑巴还做起我的主来了!给老子滚蛋!”
警察来的很快,场面混乱成一团,男人不服气还想再打人。
许月茹病情紧张,几乎几分钟就是一个新变化,耽误的这段时间,人早都休克了。
肾上腺素猛打,都缓和不过来,周围组织器官的血液灌注越来越低,直到完全测不到血压。
抢救的医生又出来了一个,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手术帽,喘着粗气:“许月茹家属!病人不行了!到底签不签ecmo同意书!已经没有时间了!”
陈国柱嚣张道:“你们医生跪下求求我,我就签同意书!”
苏卿宁双手攥拳,指甲嵌入掌心,她几乎感受不到痛。
身侧的傅随似乎也压抑着怒气:“你以为善款用不完会是你的吗?!这笔钱用不完我们会捐给医院基金会!你一笔都拿不到!”
“还有,许阿姨是因为你家暴才成这样!如果她死了,判你的刑只会更重,别以为你能逃得掉!”
傅随这里撒了谎来吓唬陈国柱,他听吴院长讲过许月茹的事,她是癌症中晚期,但不全是没救。
他也帮许阿姨联系了国外的靶向治疗和质子放疗,那边看了许阿姨的病历表示可以一试。
苏卿宁看着躺在地上痛苦蜷缩的许安,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再看看陈国柱,他这会脸上有点慌了:“你们是什么人!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警察同志控制着他,害怕他再发狂伤人。
傅随冷道:“你也管不着我们是什么人,我只告诉你,许月茹要是因为你死了,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许安哭的撕心裂肺:“爸,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妈妈,我保证,以后赚的钱都给你!你让我怎么样都成。”
陈国柱眼睛滴溜溜一转,放出精明的光来,对着苏卿宁和傅随,无耻说道:“那你们给我一百万现金,我现在就要!”
傅随见事件有转圜余地:“我们没有那么多现金,明天早上八点财务上班,我给你准时汇款。”
陈国柱之前也受过傅家的汇款,他知道这些有钱人就是麻烦。
最后妥协的签了字。
苏卿宁紧攥的手掌被傅随轻轻掰开。
男人温热干燥的手指抚上她掌间的血痕,心疼道:“不疼吗?”
她摇摇头,眼神有些发木,身体也无力。
她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在和陈国柱见面。
这二十年,他一天都没来找过自己。
小学时,老师让同学们描写自己的爸爸,她交了白卷。
老师给傅慎之打电话说这件事,梁静也担心的不行,抱着她心肝心肝的叫。
第二天,老师没有叫苏卿宁补交,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傅随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宁宁,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和陈国柱没关系了。”
没关系了?
苏卿宁捏住自己的手臂。
白皙的皮肤瞬间泛红一片,痛。
这具身体,奔腾的血液,无一不证明着她确实是陈国柱的孩子。
傅随控制住她的手,揽着她坐在家属等待区的长椅上。
陈国柱嘴里叨叨的说:“有钱就是了不起喔~ICU都是随便住的。这死婆娘命真好啊。摊上这么有钱的一家人。”
许安再也忍耐不了,翻起身对着陈国柱的脸就是一拳。
年轻小伙子力气大,陈国柱鼻血狂飙。
他一把握住许安的肩膀,和许安扭打在地上。
警察刚坐下歇歇,这会立马冲上来,艰难的把二人分开。
一左一右两个警察同志架着陈国柱,陈国柱上半身被控制住,腿还在发了疯似的狂蹬。
苏卿宁快步上前,啪的一下给了陈国柱一巴掌。
陈国柱这会脑子都是发懵的,眼睛瞪的溜圆:“你敢打我?!”
民警忙劝:“这位女士!不能打人!”
傅随咬牙:“打,打坏了我赔。”
局面乱成一锅粥,警察想调解都无从下手。
最后一个护士台的护士跑来大喝一声:“都别打了!你们吵的其他病人怎么休息!这里是医院!”
警察同志连连道歉,扭着还在骂人的陈国柱往外走。
苏卿宁情绪在胸腔中翻涌发酵,哪怕四下安静了仍然无法平息。
她坐在凳子上深呼吸,傅随轻轻顺着她后背的气。
“苏姐姐,谢谢你。”
许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低声道谢。
苏卿宁抬眼看着许安。
少年人面容清俊,一双眸子含着倔强的泪水。
怪不得自己对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原来…
苏卿宁拍拍他的肩膀,比划道:“别客气。”
傅随说:“你别怕,陈国柱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
“许月茹家属!”
抢救室门开了,苏卿宁噌一下从凳子上站起,对上韩乐瑶那双不忍的眼睛。
“我们尽力了,刚刚耽误了最佳时间…你要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