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释怀

第42章 释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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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距离蒙悦死亡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江河城的不少人都在等待一个通报,因为这个新闻早就被多家新闻媒体报道,如今在城中的讨论热度是十分高,反观警方那边除了当天发布的一个正在调查的警情通报就没有了后续。

当然,身陷议论的不止警察局,还有一个也备受注意,那就是江河日报,在准确一点,是当初发布关于蒙悦新闻的那个人,当时负责跟踪案件的记者石华,他也有几天没有更新动态,要知道,当时蒙悦出事之后,就是他拍下了那张疑点重重的现场照片,并且之后多次对案件撰文报告,然而这几天他犹如销声匿迹般,一点消息也没有。

难道这样一个恐怖当街杀人的案件会就这样拖延到让世人遗忘吗。

是因为警方没找到杀人凶手,还是凶手已经潜逃。

听说就连其他的报社也没有什么消息,只是听说案件负责人黎忠这几天都在办公,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一栋小区的门口,四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今天的天气温暖又柔和,石华低下头,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从上面划掉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最后在她的名字后面打上了一个勾,终于,终于把这些人的证据收集好了,石华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十分钟前,他跟黎忠等人一同驱车来到了这个地方,这里住着最后一处需要取证的人,她的名字叫杨娴,三十岁,一年之前蒙悦曾来拜访过她,最后依旧没能达成共识,所以即使是带着黎忠,石华也有些许担忧,毕竟她拒绝了蒙悦的请求,也很可能会拒绝他。

站在门口,黎忠见石华的神色紧张,他主动走上前去敲响了门。

房间内响起一个男人的回应,很快,房门就被打开了,是一个穿着职业衬衫的男人,看到疑似警察人员的人在门口,他立马慎重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有什么事情。

黎忠按照流程出示了证件。

“您好,请问杨娴住在这里吗。”黎忠问道。

“是的。”男人点点头,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他还是往屋内的方向喊了一声,没一会儿,里面就走出一个清瘦的女人,她有些好奇地看着门口的几人,她不明白怎么会有警察在她家门口。

今天是周末,夫妻两人都在家,黎忠确认了她的身份,希望她可以出来单独聊一下,毕竟,这种事情不宜当着人家丈夫的面,他们的确需要谨慎,特别是之前杨娴就曾拒绝过。

“找我?行。”杨娴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可不记得她做过什么需要惊动警察的事,但是眼前四个人,确是真的警察,她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倒是她丈夫在身后有些担心,她稍微安慰了一下,然后跟着黎忠等人,几人来到了楼道中。

“杨娴女生,是吧,曾经就读江河大学,请问你还记得当时在校的一个名叫陈学林的老师吗。”确认四下无人之后,黎忠开口问道。

一听到这个名字,杨娴脸色的疑惑瞬间就消失了,眉眼之间凝重了起来,“知道,怎么了。”她点头说道。

“其实是这样的……”黎忠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他们来此的目的。

“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听到黎忠解释,她明白了,眼前的警察跟记者就是在对当年陈学林犯下的事进行调查访问。

“我之前看到,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现在才来调查这件事。”杨娴反问道。

黎忠叹了口气,石华连忙在旁边站出来,“他死了,可是他所做的事情依旧掩盖在真相之下,不是吗,我相信你应该比我清楚。”

黎忠拉了拉石华的衣角,示意让他不要着急。

闻言,杨娴似懂非懂,她沉默了片刻,“就是需要我说明情况吗。”

“我们需要你的证词,可以的话能进行一个采访吗。”

“放心,我们会匿名的。”石华补充说道。

“可以,没问题,去我家里吧。”出乎意料的是,杨娴并没有思考多久,便给出了答复,而且打算领着他们往屋走去。

见几人欲言又止,杨娴笑了,“哎呀,没事,这件事其实我老公知道了。”

此言一出,倒是让身后的几人微微惊讶,因为在此之前的所有人当中,基本都是只有她们本人自己或者好姐妹才知道,在家庭当中她们一直都把这件往事当成自己的秘密。

不过既然杨娴这么说,他们立马随她进了屋,她的老公本来还在客厅一脸担忧,见杨娴回来,他赶紧跑上前去问,两人说了几句话,他明白了黎忠等人的来意,领着杨娴走到他们面前。

“没想到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人为此来到这里调查。”坐在客厅,作为杨娴的老公,他叹了口气。

短暂的交流过后,他将房间整理了一下,石华将录影设备拿了出来,这是众多采访当中,唯一一个真人出镜的,经过半个小时的讲述,最后一个证人的证词跟采访也落下帷幕。

石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顺利,甚至男方还这么积极。

录完之后,杨娴也叹了口气,她老公坐回到她的身边。

石华将东西收好,他看着杨娴,“我有一个问题,不知……”

“问吧。”杨娴说道。

“就是据我了解,一年前是不是有个女生也曾经来过,跟我们一样。”

闻言,杨娴回忆了片刻,她看着石华,点了点头,“是的。”

“但是跟这次截然相反,你并没有配合她,是吧。”

杨娴叹了口气,刚才还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起了那个女人,只是并未想到这几人还知道这件事,正在犹豫之时,她感受到手上传来的一股力气,她侧身看到了身边男人的眼神,她稳住了心神,又面向石华,“对,说来惭愧。”

“我记得她,她说她是某人的妹妹来着,来找我问那件事,但是不巧的是,那会我刚好与他订婚。”杨娴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妹妹吗……石华闻言沉思了一下。

“说实话,我们感情很好,也是他拯救了我,她来找我询问陈学林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是害怕,害怕一个我努力忘记的事情会破坏我现在的幸福,所以当时我立刻拒绝了她。”

“那……”石华再次疑惑道。

“说来我也是倒霉,上半年我工作的时候,我的领导又对我性骚扰,那段时间我常常做噩梦,直到有一次我实在忍受不了,深夜崩溃大哭,他看到之后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杨娴一边说,眼神一边往身边看,似乎看到他能缓解自己的压力。

“于是我便将此事告知了他,还有之前我遭受陈学林侵犯的事情一并说了……”她那会的情绪已经崩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杨娴说起这个,心里还是十分庆幸,她庆幸自己身边的男人并没有因此责怪她,反而尽心尽力去安抚她的情绪。

“错的不是你,你不用自责。”两人的手握得紧紧的,眼睛中的温柔清晰可见。

“多亏了他,我才克服我心里的那道坎,之后我辞掉了工作,他也没有一句怨言,说实话,我没想到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会人来到这里。”杨娴看着石华,说道。

“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十分愤怒,甚至还想找到那个老师,不过当时小娴说,陈学林已经死了……”

石华听着眼前的男人简要说了一些他们夫妻的事。

房间内,石华跟两人短暂交谈了一番,最后又补拍了一段视频。

谈到这次选择真人出镜,她告诉石华,目前就是希望更多的女生可以看到,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该如何处理。

“现在就是追回真相的时候,我可没忘记他对小娴犯下的错。”

作为男人,石华最后也跟他握手再见,并表达了他的感谢。

名单有九个人,除掉莫文莉,他们这几天走访了剩下的八个,得到了七段证词跟采访,有一个依旧不愿意配合,石华也并未强求,这已经够了。

走出小区,黎忠就接到了领导的电话,接受了一顿指导之后他才将电话挂断,忍不住叹气。

“黎大队长,多谢,至于你想要的真相,我也会给你。”

“不过麻烦你等一天。”

“行了行了,再见,我得赶回去开会,晚上请让我看看你的最新报道。”黎忠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带着杨晓敏离开了这里。

石华目送黎忠离开,露出了一丝微笑,终于,到了揭露真相之刻。

即是蒙悦的真相,也是陈学林的真相。

“完了吗。”莫文莉在一旁,问道。

“差不多。”

石华回到自己住处之后就锁上了门,一直到傍晚他才出来。他给报社打了一个电话,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他满意地敲下了四个字:蒙悦之死

怀着沉重的心情,他按下了确定键。

他的文章并没有说明蒙悦是怎么死的,通篇都在说一个男人,陈学林,一个被死者临死前写下的名字,他的一生充满了奇幻色彩,从神童到最年轻的教授,最后成为一个利用权利侵害他人的罪犯。

文章的最后还插入了一个视频,里面是关于一群女人的采访,多数都是匿名,最后一个则是真人出镜的。

因为挂上了“蒙悦”二字,又刚好是江河日报的文章,这瞬间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消失几天就发了这么一条文章,江河日报的最新报道很快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内容也让人匪夷所思,只要是江河城的普通民众都能看出来,石华说的就是那个死亡三年的人,文章的描述跟之前他的风评完全不一样,正因如此,文章甚至遭到了许多攻击跟举报。

江河日报并没有因此删除文章,并且连夜就将报纸打印了出来印在了头版最显眼的地方,只不过跟发布在网上不一样的是,报纸上面的并没有视频,只是陈述了陈学林生前的所作所为。

当然,石华所说的内容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但是大家都相信,如果是假的新闻报道,警局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蒙悦一案的关注度实在太高。

深夜,公园的湖边,一个石亭处,石华静静地坐在边上,他没有再去看自己写的东西,而是感受着深夜的风,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里是他之前偶尔跟蒙悦散步的地方。

“没有月亮,看起来明天是个阴天。”石华呢喃低语。

“来一根吗。”黎忠不知何时出现,他慢悠悠走到石华的旁边,竟掏出一包烟来,石华从没见过他抽烟。

“我很少抽的。”

“现在不正是很少的时间点吗。”

石华从外面翻进来,两人坐在了一块,他从黎忠手里接过一支烟,却发现没有火机,“知道你没有。”黎忠又掏出打火机,给石华点上,然后自己也从里面取出一支,点了起来。

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流,黑夜中,火光距离手指越来越近,最后被吹散在夜里。

“拿去,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石华掏出一个东西递到黎忠面前,黎忠低头看了一眼,接到手里。

“值得吗。”

“不值得。”

“但是,她们说过,我会是个好记者。”

翌日,江河公安局发布了警情通报,蒙悦,系自杀。

还有媒体记者发布了另一条消息,那就是石华也涉案被带走了,但是在下午的时候就被释放出来。

“喂,你疯了是不是!”出了公安局,莫文莉瞪着石华,怒道。

见石华不说话,莫文莉更生气了,“三个视频,你只给了他两个,蒙悦为了我们的安全特地录了遗言,结果你不交,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莫文莉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指着石华骂骂咧咧。

今天早上十点左右,两人一块被刑警队的带走,因为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协助了蒙悦完成了自杀,可能涉嫌故意杀人。

两个人被分别审讯,石华基本一直都在沉默。

莫文莉这边却表现得十分震惊,听到只有两个录像的时候她立马质疑了起来,她说石华并没有上交所有证据,在得到莫文莉的证词之后,他们才从石华那里又拿到了新的一条视频,而这条视频则是,蒙悦的遗言。

完整的视频一共有三个,石华在咖啡店对着巷子录下来的画面,录下了莫文莉的面对蒙悦时候的动作,第二个视频来自巷子里的镜头,这个是最直接能观看到蒙悦是自杀的,最后一个就是蒙悦自己录下来的遗言录像。

在经过专业鉴定审查之后,警方确定了其视频的真实性,石华跟莫文莉这才被释放出来。

“抱歉。”石华叹了口气。

“算了,懒得说你。”

蒙悦自杀的消息被发出,瞬间引起了巨大争议,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蒙悦会是自杀,毕竟不论是从现场还是路人角度,包括她死前的一系列行为,都不像自杀,民众的议论的矛头又瞬间从石华那边转移到了公安局,好像,这跟他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此时,黎忠跟杨晓敏找到了蒙悦的小姨何红,她的丈夫也在,四人正坐在客厅里面商量这件事。

看完蒙悦留下的遗言视频,何红心里十分愧疚,早年如果她没有将她们推到大伯那边,现在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既然她想要大家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那就公开吧。”何红用手擦拭这泪眼,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甚至在蒙悦最后录下遗言的视频中,她那么平静,就好像没有一点留恋,想到如此,她痛心又惭愧。

蒙悦留下的视频当中,她清楚地说明了自己为何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想要大家的关注,也想给大家还原一个被隐藏下来的真相,那个折磨了她许久的梦魇。

“行,我知道了。”

之前他们联系了蒙悦的大伯,可是那边就基本没有回应,甚至连她死了,也没有去看一眼,所以他们只能寻找蒙悦的其他亲人,最后找到了何红,也就是蒙悦的小姨。

因为这件案子影响颇大,他们不得不考虑通过公开一些东西来解决掉舆论,而蒙悦的这则录像,就是最好的证据。

在得到了蒙悦小姨的同意之后,警方次日发布相关通告。

蒙悦遗言的录像一经公开,瞬间就引起了无数人感慨,而有了如此的铁证,公安局受到的非议,谣言也随之散去。

不久之后,石华在网上以故事的口吻讲述了他与蒙悦,蒙悦与陈学林,陈学林与别人的事情,亲手揭露了陈学林那最丑陋的一面,这一次,所有人都在看着。

一个受害者为了证明施暴者的罪过,竟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想要大家重新了解他,就要先了解她自己,而为了让大家看到她,她策划了一场让大家愤怒又震惊的戏码。

石华为了她站出来引导舆论,莫文莉为了她差点被指为凶手,大家为了她而义愤填膺,没有人知道她写下那三个字的时候心中是愤怒还是解脱。

在真相之外,蒙悦跟石华这两个人也备受争议,有人说石华也是杀人犯,毕竟只靠蒙悦一个人的话,这场闹剧不可能演变得这么大。也有说他们所做毫无意义,去追责一个死人,显得多么的荒谬,更让人惋惜的是,她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他曾经犯过的罪过。

有人不理解,有人理解。

有人愿意为了真相舍弃一切,有人说生命诚可贵。

当然,“蒙悦”听不见这些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