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二妞仍旧不肯罢休,反而更加坚决起来:
“就算真的要抽签决定,至少也应该从那些身体条件相对较好的开始吧,比如先问问佑哥儿是否愿意?况且……”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恳求,“既然家里并不缺少银钱,奶奶何不多花些代价把哥替下来呢?只要能够留住哥哥在家里,我想这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将是最好的选择。”
此刻,空气仿佛变得格外凝重起来,两代人之间围绕着命运与家庭责任感展开了一次深刻对话,每个字句背后都隐藏着无法言喻的情绪。
“谁说我有钱了?即便是有那么一点家底,我也得留着为以后养老做准备啊!你们年纪的,去军队里锻炼锻炼有何不可?或许在那里闯出一番天地,他日还能回头感激咱们一家人给他的这个宝贵机会呢!”
许杨氏说着,撇了撇嘴,目光中带着不屑。
她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孩子,如果可以借他们的手再为这个家做出些许贡献,倒也算是一桩物尽其用的好事。
“不管怎么说,不管是谁,只要不是让我哥去就行了!”
一旁的小儿子急匆匆地插话,声音中透着坚决与保护欲,仿佛哥哥在他心中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伤害的存在。
闻言,许杨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了冷冽,“你说不让哥哥去就能不让他去了?真是个好主意,那就让你爹去如何!反正这任务落在阿安或者你爹头上都一样,我倒想看看你们能有多狠的心肠,居然能安然无恙地待在家里,却让自己的亲爹去承担这份苦差事!”
许杨氏的话语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戳人心,让人听了不禁心底一紧。
许杨氏丢下这句话后,便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捶了捶自己干瘪的胸口,仿佛是对自己无法改变什么现状而感到愤怒和无力。
她穿着一件旧得看不出颜色的青色衣裳,随着脚步快速移动,衣角在风中飘**,如同枯黄的落叶被风吹起,转瞬间消失在院门外的身影里。
整个小院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二妞一个人站在庭院中央,四顾茫茫。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鸡鸣狗吠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
夏日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大地照得发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土气息,混合着院子里晾晒谷物散发出的微香,这气味熟悉而又令人心烦意乱。
二妞站在那里,内心焦急万分,思绪如乱麻般纠结在一起。
到底该怎么办呢?哥哥真的就要去服兵役了吗?她知道,家里除了哥哥外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劳动力了,若是他离开了……泪水不争气地模糊了双眼。
想着家中那些本应该能够出手相助的人——比如大伯、奶奶他们,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似乎都有那么一点家底子,可现在关键时刻谁也不肯伸出援手帮上一把。
相反地,还早早地把哥哥的名字上报给了官府,仿佛生怕错过这次机会似的。
这让二妞感到异常委屈与愤懑:
这些人明明有着血缘关系,平日里表面上也客客气气的,怎么到了生死攸关之时竟能够这般无情呢?
正当她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交织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哎呀,傻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啊?”
循声望去,原来是背着满满当当一背篓杂草归来的哥哥。
只见他满头大汗地踏进门槛,脸色因劳累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睛里闪烁着关切之情。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啦,别站太久哦,小心把自己给晒伤喽!”
语气轻柔却满是兄长特有的温暖。
“哥,你回来啦!”
见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儿,原本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回了原处。
“刚刚有人到咱们家说话了吗?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哥哥继续追问着,试图弄清楚方才发生的一切。
面对此情此景,即使再怎么不甘不愿,二妞也知道,对于某些无法改变的事实只能学会接受并向前看。
她微微抬起头,用坚定却又不失温柔的目光回应道:
“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们没办法阻止别人说什么。
但是,我们绝不会因此失去自我,反而让外界瞧笑话。”
因为许杨氏在林铁犁婚礼上的一顿闹腾,这段时间许安听到了村里人太多的议论。
那些话如同密布的乌云,无时无刻不在耳边缭绕,大多数是关于他和妹妹二妞的家事。
村子里的小路变得不再宁静,每一次出门都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还有那偶尔直白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坏心眼,只是好奇心作祟,想要了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件大事,但还是有些人在言语中隐藏不住幸灾乐祸。
特别是那天被许杨氏揭开了许多过往旧事的女人,每次见到他们兄妹俩时,总会不经意间说些让人听了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的话来。
妹妹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稚嫩的脸庞上本应该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可如今却不得不学着去面对成年人世界里的复杂情绪。
这让作为哥哥的许安心疼不已。
每当有人在他面前提及此事时,他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和愤怒,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令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哥,你别担心,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二妞用力地摇了摇头,小手紧紧抓着哥哥衣角,眼神坚定而明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给了许安莫大的安慰,“就算是真的有人乱说话了,我也不会再告诉你让他们影响咱们的情绪。”
她的声音虽轻柔但却充满力量。
“咱们奶奶刚刚从这边经过呢,她告诉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二妞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如何表达才能让哥哥更容易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安排。
“她说已经替你报名参军去了。
这是家里的集体决定,并且强调如果这次你选择拒绝的话,那么可能就换爸爸代替你参加。
奶奶还补充说道:
‘看你们到时候有没有脸面同意!’”。
听到这些信息,许安内心五味杂陈,既有对家人为了大局着想的理解,又满是即将踏入未知领域的好奇与忐忑。
“哦?她是这样说的?”
许安微微挑了挑眉毛,心中感到有些意外。
这次她竟然搬出了孝道来压他,让他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上次他曾巧妙地以自己只需要对爷爷许周尽孝为由搪塞过去,没想到她却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一击。
不过许安根本不相信,奶奶会有这样的智慧想出这种策略,肯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支招。
不论这计谋究竟是谁出的主意,自己的处境依然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解决这件事,才能使自己与妹妹所受到的影响最小。
毕竟,家庭和睦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其实,对于去部队服役这件事情本身,许安并不抵触。
从小时候起,他就痴迷于那些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军事影片和电视剧,深受感染。
因此,“披上那身橄榄绿军装”成为了他的一个美好梦想——渴望能够像电视里那些英勇无畏的战士一样保卫祖国、守护亲人。
然而,遗憾的是,由于六岁那年因为贪玩爬树捡鸟蛋不小心摔落而导致右腿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疤痕,这个小缺陷让他连最基础的身体检查都无法通过。
虽然跨越时空到了这里之后,如果真有机会能圆了这个军人梦的话,他还是很乐意接受这份挑战并全力以赴为之奋斗的。
不过,他心中非常清楚,现在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不能离开的。
如果真的踏上那条未知的路,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才能回来,而在这漫长的日子里,只有妹妹孤零零地待在家里。
让他怎么放心得了?难道指望那个只在血缘上有点联系、却从不曾在生活里给予温暖的“父亲”许周照顾吗?这是根本无法接受的设想。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得一阵揪紧。
能不能按时吃到一顿像样的饭菜,已经是他们日常中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需求了。
然而更令人担忧的是,假如趁着他远离家园的这段空白期,狠心的许杨氏擅自给妹妹安排下一门毫无感情基础的亲事……想到这儿,他就感到一阵恐慌,恐怕到时候即使追悔莫及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