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禾尴尬地摸了摸脸,看着一群八卦她的大爷大妈、大哥大姐,“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还有,你们刚才怎么睡那么沉?”
林胜男揉了揉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我可是早就醒了,听人家小哥哥盛情邀约你去人家家里住,就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两人,谁知你们这两闷葫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可把我急死了。”
“就是啊,闺女,人家小伙子帮了你不少,好像对你还有意思,你就同他处处看呗。”
“是啊,妹子,我看那小伙子可比那周宇扬帅多了,你不是说那周宇扬不过是在部队里打杂,可刚刚那小伙虽然只是个警卫员,但人家毕竟是军人,和他搭伙过日子肯定不错。”
见几人一起打趣她,许锦禾脸颊阵阵发烫,耷拉下脑袋,“我……我没爹没娘,连家都没有,怎么配得上人家。”
四人面面相觑,随即又打趣着岔开话题打趣,“没事,那两个重男轻女的两公婆不养你大,你以后别养他们老,看他们家那小霸王长大会对他们好!”
“对,以后我们禾禾就嫁万元户,不对,我们自己当万元户……”
四人嬉笑着鼓励她。
许锦禾鼻子泛酸,拉着四人的手放在一起,十只手叠加在一块,感受着此刻的温暖再次泣不成声,“我刚才说错了,我有家,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五人抱在一起,默默互相鼓励,任眼泪冲刷过去,为未来打气加油……
*
在医院住了两天,许锦禾就坚持出院。
她心底记挂着村里后山屋里的风箱。
不知道未来的自己联系不上她,该有多担心她。
林胜男叫了家里的司机开车和她一起回去,许锦禾第一次坐车,心底七上八下的,扶着车子前座,看着车子急速倒退的风景感叹不已。
很快,车子就抵达村口。
路过半路水湖时,一名打扮优雅的妇人伸手去摘池边美人焦的花骨朵时,脚底一滑惊叫出声。
许锦禾眼疾手快赶忙一把拉住妇人,将人拉回黄土地上。
“谢谢啊,妹子,你没事吧?”
林春英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见小姑娘抱着腿,脚踝上还缠着纱布,而刚刚她好像还不小心踩到了她的伤口。
她慌忙愧疚地去拉被她压在身下的小姑娘,“你没事吧,丫头?刚刚多谢你救了我,都是我的错,我好像害你伤得更严重了。”
许锦禾撑着她的手臂一只脚站起,另一只脚上传来钻心的刺痛,痛得她根本无法放下脚。
“是你!”
林春英惊喜喊出声,“你就是上次在医院里碰到的那个禾苗她老乡吧,你也出院了,没事吧?”
她反手拉住眼前姑娘的手,望着她眉眼间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想要亲近的感觉。
许锦禾忍着疼痛朝她扯出一抹笑,“阿姨,你怎么在这?”
她即便疼,脑瓜子还是清醒的,不禁有些好奇地问出了她之前就想问的事,“你是跟禾苗一起过来的吗?她……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是禾苗的亲生母亲啊,这次回来是我女儿说村里有个寡妇带孩子生病了很可怜,被人欺负的,叫我帮帮人家。”
“这不,我就过来看看有什么忙能帮得上。”
说着,林春英拍了拍许锦禾的手,慈眉善目的样子看得许锦禾一阵恍惚。
这位阿姨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说话比林桂芳更温柔,更有涵养。
“刚刚我去晒场上公厕,回来的路上看着池边的花实在漂亮,就想摘一两朵,还好你救了我。”
“不过,姑娘,我先过去找我家闺女了,等下再来找你。”
林春英絮絮叨叨地一次性说完,说完赶紧同她打了声招呼,转身便往向后山走去。
许幼禾瘸着一条腿跟在她身后,不晓得她怎么往后山方向走?
明明后山上只住着她一个人。
当她瘸着腿走到后山她居住的小土坯房时,却见秦莲心和许禾苗如左右护法般,正一人一只手挽着刚刚她救的那名妇人的手,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三人身后还有点头哈腰赔笑的许父许母。
许锦禾不明白这几人为啥出现在她倒塌的房前,一副指手画脚的架势。
“找到了大小姐,是这个铁笔盒吗?”
一声男人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锦禾寻着声音看向站在一片废墟中的男人。
他手里拿着一个沾满灰尘周边已然生锈的铁笔盒。
那是她十五岁那年初中即将中考时,下乡来教书的知青哥哥送她的笔盒。
当时许禾苗看见那个笔盒,带着一群小伙伴半路堵住许锦禾,让她将笔盒给她。
后来许锦禾被打得鼻青脸肿,虽然护住了那个笔盒,但额头上也因此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疤。
是当时许禾苗推她导致的。
许锦禾不明白许禾苗让人找这个过去那么久的笔盒干嘛?
但笔盒里还装着妹妹当年给她用草编的蚱蜢。
她忍着脚疼大踏步上前,喊道:“把东西还给我!”
“把笔盒扔给我!”
许禾苗一见许锦禾,唇角勾起一抹得意,就朝那个手拿笔盒的男人下达命令。
许锦禾上前就要去抢笔盒,就见笔盒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落在许禾苗手里。
许禾苗打开笔盒,掏出里头早已干黄的草蚱蜢扔在地上,并用小皮鞋来回碾压,撇着嘴指着许锦禾就朝林春英委屈控诉,“娘,就是她,当年我这个姐姐就什么都爱跟我抢,把老师给我的笔盒抢走了,从小到大她就好吃懒做,什么都不肯做,尽让我和小妹妹做,我那个小妹妹也因为她懒才失踪不见的,呜呜呜,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几人身后的许父也一副老实巴交相附和,“就是,我这大女儿就是被我们宠坏了,什么都想抢妹妹弟弟的,就连这屋子,我们一大家子不够住,都要让她一个人住一整间。”
许母更是和许禾苗同款表情,抹着眼泪继续控诉许锦禾,“这不,前些日子这大丫头估摸就是看你们给了我们一笔钱,现在居然把房子故意推倒了,让我们出钱盖房子呢!我这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出这个白眼狼女儿,要是禾苗是我们亲闺女该多好啊!”
秦莲心在一旁听着这血浓于水的一家三口,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也不禁由衷佩服。
特别是许禾苗不仅撒谎,更是反着来说。
虽然她是隔壁村的,但她也知道明明许家的家务活从小到大都是许锦禾做的,许禾苗和她那个弟弟则天天都是游手好闲,最喜欢的就是欺负他们这个姐姐许锦禾,爱抢她的东西。
现在在许禾苗口中,她倒成了那个受害者,多么可笑!
不过,秦莲心现在唯一纳闷的是,许家人有这么多孩子了,为什么还要买一个女孩子回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她干活?
现在也容不得她细想,她赶忙也跟着附和这一大家子撒谎精的话,“是啊,林教授,这许锦禾之前还因为我儿子生病不肯和我小叔子结婚呢,不仅如此,还怂恿医院院长不给我资助呢……”
她叽里呱啦将这些日子许锦禾和周家的矛盾掐头去尾添油加醋地说给林春英听。
林春英越听做心惊,原本看向许锦禾和善的眼神也愈发阴沉起来。
可许锦禾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脑袋嗡鸣一片,早已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看着与黄土染成一色的草蚱蜢被碾碎成一堆枯草,再也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眼泪汹涌而出,一如她那颗破碎不堪的心,在每每午夜梦回,焦灼猜测着妹妹被这一家人埋在哪里时,一起埋入地里、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