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张翠芝负责烧水，杀羊的工作就交给张德全。
虽然他不是专业的屠户，不过作为一名老猎手，这点本事还是兼着的。
好在这头羊已经死翘翘了，‘宰杀’的时候不用人帮忙按着。
张德全将一张木板架在长凳上，一头伸在铁锅上面。
苏无忧帮忙不停地将开水浇在山羊身上，浇过的水又顺着木板流回锅里，能够被再次烧开。
张德全则是用一把锋利的刮刀不停将羊毛刮下来。
过一好一会儿，终于把山羊身上的毛刮得干干净净，能够一睹它的风采。
张德全轻车熟路，先是将它开膛破肚，然后再把羊肉分成小块儿，方便熏制。
最后才抽出空来清理羊杂。
苏无忧趁老舅清理羊杂的功夫，也准备小露一手。
起锅烧火，猪油炼化，藤椒、麻椒、老姜、肉桂······身边能有的佐料全都放上。
原本其中很多东西是郎中开给他治风寒的药，现在倒成了苏无忧的调料包了。
他还以为古代就没这些东西呢，后来听说生姜在大盛朝再往前八百多年前就被人发现了，当时还救了一个皇帝的命，把他惊呆了。
当然传说准不准确他不关心，只要有的用就行。
最最可惜的就是没有辣椒，当地人偶尔食会用外地传来的茱萸，眼下苏无忧也只能用这个代替辣椒了。
等到以后有机会去京城逛逛，听说每年都会有很多番邦之人带着货物跋山涉水地来大盛和当地居民做交易。
万一能找到辣椒、土豆、西红柿这些东西，那可就太棒了。
不过苏无忧的做法已经让张翠芝看傻了眼。
她没搞懂为什么苏无忧要将这么多药材放到锅里炒，有一瞬间，她竟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儿子该不会是想把一家人都毒死吧？
但后来仔细琢磨，这些都是治风寒的药，应该也毒不死人，也就强忍着这个疑问没问出来。
但没过多会儿，她的疑问便消失了。
随着木柴的燃烧，锅里面锅气直冒。在高温和猪油的催化下，这些香料的香味被迅速激发出来。
苏无忧再把一部分羊杂就着这么一炒，嘶，那香味儿。
‘刺啦’！
热水掺入锅中，这一锅羊杂汤算是完成了绝大部分的程序，最后只消等着享用就行了。
苏画早早地就拿着碗筷蹲坐在一旁，就差把口水流到锅里面了。
苏无忧来到嫂子房外，敲了敲门，喊道：“嫂子，快过来吃好吃的了。”
白洁有些不好意思，也不能天天去别人家吃吧。
“你们吃吧，我也在做晚饭了，马上就能吃上了。”
“来嘛嫂子，你怕啥。快来，我家没盐了，你过来吃嘛，顺便把盐借我点儿。”
“你们吃吧，我真不用。”
“行，你就是舍不得借盐给我呗，我们大不了就吃白味。”
白洁知道苏无忧是假装生气，可又说不过这个家伙，只好同意。
五个人围在铁锅旁边，吃着美味的羊杂，喝着热气腾腾的羊杂汤，手里拿着馍馍蘸汤汁儿那么一吃，简直美死个人。
人生享受，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还有什么能抵得过吃上这样一顿汤锅来得舒服呢？
要是能再搞点蘸料和其它配菜，切两盘羊肉卷，那么这顿羊肉火锅恐怕算得上是燕北府美食的顶配了。
席间，苏无忧说道：“明天我去长宁县市集卖上一点儿羊肉，顺便置办点儿年货。老舅，你帮我问着点儿，看那些人能有空，请来帮我一起把这院墙加固一番。反正我给工钱，还管吃，吃肉！”
张德全笑着道：“给肉吃还给工钱，怕是没这么好的事儿。你放心，他们听了肯定上赶着来帮忙。”
张翠芝听后显得有些为难。
她事不怎么愿意苏无忧去卖羊肉的，听说去长宁县那边儿到处都是土匪。而且苏无忧眼下之意，他还想去黑市。
被骗都是小事，万一被官府抓住，他可是要被关起来的。
但回头一想，孩子这么大了，也不能总是听她这个做娘的。以后说到底他是要成家立业，做个能担得起家的男人。要是啥事儿都管着他，他还长得大吗？
而且，眼下能吃上兔子肉、狍子肉，今天还有这么美味的羊杂汤和白面馍馍吃，那都是靠儿子的本事才得来的。
似乎不经意间，苏无忧已经把家里的担子扛起来了，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成人了。
于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阻拦，只是开口道：“无忧，好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的儿变了，啥都会，真的长大了。”
在她眼里，以前苏无忧跟她一样胆小内向，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都是大人或者上官叫他干什么便干什么。
听话倒是听话，但总叫人为他担心委屈。
可自从他倒在雪地里被抬回来之后，大难不死，人好像一下子就开窍了。
不仅去山里能打着猎物，而且在军营里还挣了军功得了赏赐。他的说话性格都是大变样，老实说，上次他出手教训苏强，她真是心里为她儿子捏了一把汗。
好在他儿子赢了，连她也跟着扬眉吐气。
这些变化叫她既兴奋又担忧，如果不是几乎每天都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她怕是都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孩子了。
难道说人冻晕之后，脑子能变聪明？
作为母亲，她很早便敏锐发现了苏无忧身上的变化。那时她心里甚至想过，她的儿子会不会也像说书先生故事里说的那样，被什么山精野怪夺了舍？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毛骨悚然。
赶紧摇摇头，停止胡思乱想。儿子那么懂事优秀，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有假呢？
最主要她不愿也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那种猜想，因为那还意味着一件事，就是她的儿子已经死了！
这绝对不可能！
张翠芝看着苏无忧的脸，一如往常，终于停止了胡思乱想。
她夹了几块羊肉放到他碗里：“儿子，你辛苦了，多吃点儿肉。到时候再多打几头山羊回来，娘给你说门儿亲事。”
张德全哈哈大笑：“老四，你娘说得对啊，我可都等着抱外孙子呢。你跟老舅说，你要婆娘不要，只要你开口，老舅给你想办法。我听村长说，隔壁村最俊的兰芝丫头他爹说了，只要一张虎皮就能把他闺女取走。咱虎皮拿不出来，多整几张羊皮总没问题嘛，哈哈哈。”
“哟哟哟，哥哥要娶媳妇儿咯，我要有嫂子咯！”
苏画在一旁充当气氛组。
突然，小丫头愣了一下：“白洁嫂子我也叫嫂子，她不是也没嫁人嘛，不如让她给我哥当媳妇儿吧？”
然后一脸撒娇地对着白洁说道：“嫂子嫂子，我最喜欢你了，你给我哥当媳妇儿吧。到时候你抱着他睡，可暖和了，他还会讲白雪公主和七个葫芦娃的故事给你听呢。”
童言无忌，几人都是有些尴尬的互相望了望，没说话，赶紧低头吃饭。
尤其是白洁，平日里看着泼辣大方的一个女人，此时也是羞红了脸，一言不发，真像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