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庭上都还没有上班,众人还在食堂里吃着早饭聊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这时候看门的大爷就过来给王濛说,王厂长过来了,众人也是惊讶,王厂长这么早过来干嘛。王濛问大爷是什么事,可以请王厂长进来坐呀,大爷则是说他也不知道什么事,王厂长只是说有什么东西要给王濛,给完他就走。
王濛便放下手中的早饭,朝院门口走去。因为还没有到上班时间,所以院门没有开,大爷把院门开开后,王濛走了出去,只见路边上停着一辆车,是王厂长的车,王厂长坐在驾驶室上里,打量着院门这边。
王濛走了过去。
看到王濛出来,王厂长也从驾驶室里走了下来。
“哎哟哟王法官王法官!”王厂长说道。
“王厂长,怎么来得则么早,院上都还没上班呢。”王濛说道。
“哎哟哟,王法官,没打扰到您吧!”王厂长问道。
“没呢,过一会就上班了,进来坐吧。”王濛说道。
“不了不了,王法官,我就是过来把昨天您要的检验报告给您,待会我还要去给昨天那个老乡送货呢。”王厂长说道,说着便指了指车。
“您的车修好了?”王濛问道。
“修好了修好了,昨天折腾了好久,在修车厂把油都给放了清了一遍,喏,现在就好了,也不和我生气了。”王厂长说道。
“那就好。”王濛说。
“那什么,我把检验报告给您。”说着王厂长便从手提包里一阵翻找,然后拿出一份报告,报告的纸张已经有点儿卷曲和破损,看上去应该是放了很久了。
“这是报告,不好意思,时间有点久了,不过还能看,这个报告我也是找了好久才翻见的,王法官您见谅噢!”王厂长说。
“没事,能看就行,我就看看大概内容。”王濛说着,便接过报告。
王厂长则是在一旁说,“这个报告就是刚才是给园区供应化肥的时候总厂出的,好像是专门的一个检测机构检测的,上面有标注清楚化肥的成分和化学元素含量比例。”说着王厂长还把报告翻开,给王濛指示了一下,王濛大概看了一下眼,是一个成分表。
“行,王厂长,那我先看一下再说。”王濛说道。
“好的没问题!您有什么需要的还请给我说,说实话,我也希望这个事情快点过去,不然给我们厂上压力好大哦!”王厂长说道,“所以有需要我效劳的,随时吩咐!”
“吩咐谈不上,大家都是为了帮助老乡们把事情解决嘛。”王濛说道,王厂长则是在一旁说着是、是、对。
“哦对了王厂长,另外还有一个事后面可能会麻烦您。”王蒙补充说道。
“王法官您说。”王厂长说道。
“后面可能会到厂里来把化肥取个样,到时候可能会来现场封装,这个可能要提前准备好,就是换包装前和换包装后之后的肥料。”王濛说道,“不过现在不急,到时候再说。”
王厂长回答了一句没问题。
“您看如果没有其他要交代的话,我就先过去办其他的事了。”王厂长说道。
“啊好的王厂长,您先忙您的,辛苦您跑一趟!”王濛说道。
说完,王厂长便驱车离去。
只剩下王濛站在原地,仔细地翻阅起手中的报告。报告的出具时间是2016年,大概就是园区修建那会的时间吧,王濛心想,可能就是厂里刚过来的时候配套出具的报告,从报告的内容看,上面写着某种复合肥的名字,看上去还挺复杂的,然后成分一览表里则是有详细的元素含量比例。
王濛正边端详着边准备往回走,这时候大爷也来把院门打开了,看样子是上班的时间到了。
“早呀王法官!”突然从背后传来一声叫王濛的声音。
王濛回头,只见来人拎着个手提包,穿这件白色衬衫。
“刘律师!”王濛看到来人是刘律师,也是震惊,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刘律师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来了,“刘律师来这么早呢!”王濛说道。
“啊对,今天早点来处理些事情,哦对了,王法官,这会您时间方不方便呢,我有一点儿事情想向您汇报一下。”刘律师说道。
虽然不知道刘律师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但王濛想了想今天的安排,事情也不是很多,所以还是有时间和刘律师碰一下的。
刘律师便说请王濛到司法所的办公室坐坐,坐下聊可能会更方便一点,说着两人便往司法所过去。
王濛问起刘律师平时是住在哪,因为王濛感觉很少见到刘律师的样子。
刘律师则是说,自己是律协派驻在司法所这边的,所以平时会到司法所来值值班,多数时候可能是在镇政府原楼里。然后住宿的地方,由于律协没有单独安排住宿的地方,所以刘律师平时的住宿都是寄宿在对面荒地镇政府的院落里。说着刘律师便朝着镇政府院楼那边指了指。
刘律师住的地方是在镇政府旁边的小学后面的一栋三层平房里,类似于民宿酒店的装修风格,可能是因为这边的民房都喜欢修一个小阳台的缘故,刘律师住的那间还有一个小阳台,房间里面都已经进行了装修布置,刘律师是属于拎包入住即可。
王濛说那这种条件也还是很不错的了,至少家具这些呀都不用愁去布置了。刘律师则是说这些都还好,反正自己一个人在这边也要求也不算高,所以有些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而且上海市律协那边每个月还会给几千块钱的补贴,平时吃住的话,都是在镇政府里,所以其实也是很方便的。
王濛则是感到很疑惑,“上海市律协?”王濛问道。
律协就是指律师协会,就像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行业协会一样,律师也有自己的行业协会,这一点王濛和律师打过这么多交道还是清楚的,只不过王濛一直以为刘律师说的律协是喀什律协,但没想到是上海市律协。
“是的,上海市律协。”刘律师说道,说着便打开了司法所办公室的大门,刘律师进去把办公室的灯给打开,然后把热水壶的水给烧上。
“那所以你是上海律师了?”王濛不可置信地说道。
“是的,您见笑了。”刘律师说道。
“噢,怪不得我说上次在你这看到个手提袋,上面写的是上海某某律师事务所呢。”王濛说道。
“是的,王法官观察真仔细。”刘律师回答道。
“那您怎么到……到荒地镇来了呢?”王濛充满了疑惑地问道。
“这说来话长了,我到新疆来都有十年时间了。”刘律师说道。
“十年?!”王濛是一脸震惊,“怪不得你维语说得这么好呢。”
“那倒没有,我从小其实也是在新疆长大的,算是个疆二代吧,后来去到了上海,再后来又回来了新疆,也算是‘返疆人士’吧。”刘律师说。
刘律师的家人都是上海人,但是从刘律师出生起,刘律师就跟随父母一直在新疆这边做生活了,所以刘律师的童年生活和童年记忆都是停留在新疆的,后来随着长大、读书这些事情,刘律师就回到了上海完成学业,在大学毕业之后,刘律师便一直在上海市的一家律师事务所里工作,立志要为法律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但是随着执业年限的增长,同质化的工作以及日益内卷和以利益为导向的职业观开始在律师行业内蔓延,刘律师被浪潮裹挟着往前走,可以说是走得非常地艰难,和刘律师想为法治事业做贡献的初心已经越发背离了,刘律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执业焦虑。也可能是从小生活在新疆的缘故,新疆人民淳朴的秉性以及对于更美好生活的向往,也在刘律师的内心埋下了一颗建设新疆的种子,可以说,新疆的阔土是帮助刘律师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的主要导师,同时加上父母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支持,刘律师内心一直牵挂着新疆的父母,以及回到新疆,看能不能为新疆的法治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机缘巧合之下,彼时正在上海市执业的刘律师关注到国家司法部发布了“1+1”中国法律援助志愿者行动的活动号召,刘律师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毅然决然地提交了申请书,后来也成为了当年第一位被选派到新疆的援疆律师。
当然,回到了新疆之后,刘律师才是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新疆人民对于法治以及对于公平正义的渴求,与在上海每天都是和各个老总商务会晤不同,在新疆只有一位位质朴朴素的老乡和为了帮助老乡解决事情而四处奔走的村镇干部;与在高楼林立的上海每天都是在写字楼里来回穿梭不同,在新疆只有一个个田间地头、一户户毡房瓦舍需要刘律师去挨家挨户上门走访、调查。几乎每天都能够遇到老百姓来咨询婚姻家事、民间借贷、劳务报酬等的纠纷,与之伴随而来的则是日夜兼程的辛苦,十年来,刘律师累计处理过的案件已经有了上千件。
“这个奖杯正好是今年援疆十年律协颁发给我的纪念。”说着,刘律师指了指一个摆放在文件柜一角的一个水晶奖杯,可能是很久没有清理的缘故,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您别看这个办公室挂的是调解室的牌子,实际上做的工作要比调解工作多多了,像平时镇上一些老百姓遇到的法律问题要咨询啊,或者出现了矛盾镇上需要给村民做工作啊,都需要去支持,三天两头地跑,包括帮老百姓写诉状这些,我都已经习惯了。”刘律师说。
“那您为什么会选择留在新疆呢?在上海不是有更好的选择吗?”王濛问道。
刘律师沉思了半晌没有说话,回过神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可能我想做人民的律师吧。”
人民的律师,这个词不禁让王濛肃然起敬。
王濛在上海见过的律师也不在少数,有初出茅庐年轻稚嫩的、也有老谋深算专业过硬的,有为了当事人的利益不遗余力帮助当事人代理案件争取利益最大化的、也有积极促成双方和解帮助各方息讼止争的,有遵纪守法规范执业的、也有偷奸耍滑希望通过勾兑法官来实现不正当利益的,但是这样的话,应当说是这样发自内心的话,王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也不禁让王濛对律师、对法律职业共同体有了更加不一样的认识。
王濛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看上去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子,她真的很难想象到底是怎样的信仰和信念能够让他的认识如此地通透和格局打开,但“人民的律师”几个字,似乎又已经告诉了王濛,究竟是何种信念和信仰在支撑支持着他为了这份事业努力下去,这掷地有声的几个字,一瞬间也让王濛感觉到了这份信念和这份事业的伟大。
王濛沉默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嘴角轻轻咧出一丝肯定的微笑,她眼神也变更愈发坚定。
“不好意思,王法官,说多了。”刘律师说道。
“没关系,有你这样的人民律师,是我们法律职业共同体的荣幸。”王濛说道,然后抿了一口茶水。
“王法官过誉了。只不过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刘律师说道。
“行!那说正事,你要和我说什么来着?”王濛问道。
“是这样王法官,有个事情可能还是要和您汇报和沟通一下。”刘律师停顿了一下,“就是上次去到李大那儿克里钦老镇长的事情,昨天我去了一趟克里钦老镇长家拜访老镇长。”
“你昨天去了克里钦老镇长家?”王濛问道。昨天王濛等人是去到了牧场开庭,后面又去了三期项目,所以并不知道刘律师的事情。
“主要不是克里钦老镇长被李大给推倒了吗,我去看看克里钦老镇长情况怎么样。”刘律师说道。
“克里钦老镇长没事吧?”听到刘律师这么说,王濛也是突然焦急了一下,生怕克里钦老镇长真出了什么事,毕竟现在镇上关于克里钦老镇长受伤的消息都传到遥远的牧场那边去了,克里钦老镇长万一要是真出一点事,那整个镇子还不得掀翻天了。
“那倒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可能是受到了折腾,这段时间克里钦老镇长一直在家里静养。”刘律师说。
“嗯……没事就好。”王濛紧张的心放下了。
“不过克里钦老镇长提了一件事,就是说希望李大的事镇上可以不要再去追究他了。”刘律师说。
“不要再去追究他?这是什么意思。”王濛问道。
“唉,可能就是李大把克里钦老镇长推倒的事情吧。”刘律师说。
“噢,这个啊,克里钦老镇长都不追究的话,那镇上当然可以不追究呀。”王濛说道。
“不过我猜测可能不完全是这样。”刘律师沉沉地说道,然后顿了顿,“主要是李大这个人有点复杂。”
听到刘律师这样说,王濛的表情也是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