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似火,将章府门前那对威严的石狮子,都染成了诱人的糖葫芦色。
就在这时,王来一脚狠狠踹向那朱漆大门,“哐当”一声巨响,门应声而开。
身后,十个身着锃亮铠甲的金吾卫整齐跟随,脚步踏得地面震颤,铠甲碰撞发出的声响,惊得檐角的铜铃一阵乱颤。
“姑、姑爷?”门房老张手中的铜锣“咣当”一声,砸落在自己的脚背上,他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王来神色自若,轻轻弹了弹那本就一尘不染的衣襟,挑眉道:“叫得这般亲热,可上个月又是谁在我王来的茶里偷偷掺了巴豆呢?”
说话间,他余光瞥见廊下闪过一抹鹅黄色的裙角,嘴角瞬间高高扬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绿!跑什么?你上次还说本少爷连你家看门狗都不如呢——”
“姑爷饶命啊!”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脑门磕在地上,发出比木鱼敲击还响的声音。
王来微微蹲下身子,伸手戳了戳她发髻上那朵鲜艳的绒花,似笑非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上回你拿洗脚水泼我的时候,不是挺神气的嘛。”
“王来!”一声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像一把利刃,刺得王来后槽牙都隐隐作痛。
他缓缓抬头,就见刘媚带着十二个身材壮硕的嬷嬷,气势汹汹地堵在院门处。
刘媚头上的金步摇在夕阳的映照下,光芒闪烁,晃得人眼晕,仿佛随时都会扎向旁人。
王来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脑袋上那支颤巍巍的孔雀开屏簪上,故意调侃道:“岳母大人,您这新做的发型……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他看着刘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强忍着笑意,心里暗道:这造型,简直就像一只被雷劈过的火鸡,滑稽极了!
“放肆!”刘媚怒目圆睁,长长的护甲几乎要戳到王来的鼻尖,“章家岂是你这赘婿能撒野的地方!来人,给我——”
“打住打住。
”王来不慌不忙地掏出一份盖着户部鲜红印章的文书,抖得“哗哗”作响,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圣上刚刚提拔我做了安北使,正六品的官职。”
看着刘媚瞬间扭曲的妆容,王来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吧?你们当初克扣我的科举盘缠,如今老子直接抱上了皇帝的大腿!
就在这时,小绿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被两个婆子揪着头发,硬生生拖到了院子中央。
刘媚丹凤眼微微一挑,眼神中满是狠厉:“这贱婢冲撞了姑爷,拉下去,杖毙!”
王来看着那竹板即将落在小绿身上,突然一拍大腿,高声喊道:“等等!”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王来凑近刘媚耳边,似笑非笑地轻声说道:“您这金步摇……该不会是从西市的地摊上买来的吧?这鎏金都掉色了呢。
”
“你!”刘媚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头上的发簪,神色慌张。
就在这时,王来趁机打了个响指。
只见房梁上突然翻下一个黑衣人,手中的木棍狠狠砸在青石板上,“砰”的一声,石板上顿时裂纹密布,如同蜘蛛网一般,半截木棍更是直接嵌进了地里。
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静得甚至能听到刘媚紧张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王来掸了掸衣摆,悠然自得地往太师椅上一坐,双腿跷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道:“小绿我今天要带走,章玉茹今晚也得搬出去。
我儿子想他娘了!”
说着,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苹果,啃了一口,继续说道:“去年中秋,您克扣月例,说是给玉茹买参补身子,结果转头就拿去给娘家表弟纳了小妾?”
刘媚听了,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连忙扶住身旁的嬷嬷。
王来则跷着二郎腿,脚尖轻轻晃动,似笑非笑地说:“要不咱们去大理寺那边喝喝茶,好好聊聊?听说那儿晚上的星星特别亮——毕竟人家要通宵审案嘛。
”
当小绿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给王来系上披风时,王来看着面如死灰的刘媚,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对了,您脸上的脂粉都干裂得像旱地一样了,下次记得买‘不气不气’牌养颜膏哟~”
……
前厅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珍馐美馔摆满了一桌,酒香四溢。
章郜正与一群亲戚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众人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谈笑声此起彼伏。
可就在几日前,章郜在大牢之中还对着王来低声下气,满脸堆笑,活像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王来的出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前厅的气氛凝固了。
众人的动作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王来。
章郜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急忙站起身来,双手在身前搓了搓,神气活现地向众人介绍:
“诸位,这就是我家姑爷,王来大人!
如今可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正儿八经的朝中大官!
我就说我章郜眼光独到,当年就看出姑爷绝非池中之物,以后必定飞黄腾达!”
那些亲戚们一听,原本惊愕的表情瞬间换成了艳羡和谄媚.
不少人眼睛放光,赶紧放下手中的酒杯,恬不知耻地凑上前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王来扫视一圈,心中暗自冷笑:“哟呵,这些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当初给我使绊子的时候,一个个可都凶神恶煞的,现在倒好,全成了哈巴狗。”
人群中,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男人尤为显眼,他便是何方,平南伯之子。
何方平日里在京都就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仗着家世,嚣张跋扈,目空一切。
此时,他看着王来,眼中满是嫉妒和不屑,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哼,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王来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朝着何方走去:“你是何人?”
“贤婿啊,这位是平南伯之子何方,这次过来是因为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章郜似乎为自己能够跟这样的朱紫贵胄结交很是得意,丝毫没有看清王来眼中对那人的不屑一顾。
“何方?那个在平康坊宿醉一个月的传说级嫖客?啧啧,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这脸白成这样,小心精力不济,猝死啊!”
“你!”何方暴怒。
“你什么你,你爹在朝廷中虽然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全靠你祖上那一点从龙之功在混着,你们全家虽然都是朝廷的蛀虫、废物、垃圾堆,但我真没有侮辱你的意思。
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你们全家都是垃圾,我说话比较直,但说的都是实话实说。
若是不好听,那我也没办法。”
何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怒目圆睁,手指着王来,声音颤抖地说:“你……你别太得意!不过是个赘婿出身,能有什么真本事?”
王来双手抱胸,摇了摇头,戏谑地说:“啧啧啧,何公子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
我虽然是赘婿出身,但总比某些人,除了会仗着家里的权势胡作非为,啥本事都没有强吧?你来章家谈生意,你懂经商之道么?”
“哼,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直接说了,本公子是想纳玉茹为妾室,这事跟你没关系。”
“章郜,这事你知道?”王来转头睨视章郜,眼神之中满是玩味。
“绝无可能!”章郜当即跳了起来,冲这何方直接拒绝,“小伯爷,您可别在我家贤婿面前胡说,犬女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您所说之事绝无可能,小人劝您彻底断了这个念头吧。
来人,送客!”
章郜直接喊下人送客,一点面子不给何方。
何方愣在原地,那双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此时却涨成了猪肝色。
开玩笑,章玉茹跟王来和离了事不假,但现在王来步步高升,他章郜是个天生的商人,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金龟婿跑掉。
和离?
再结一次不就好了。
何方被章郜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盘都跟着晃动起来:“你敢羞辱我?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来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在何方眼前晃了晃:“何公子,你看清楚了,这可是圣上御赐的文书。
别说是你了,你爹都不敢动我,动我那就是抗旨不遵,到时候,你何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你还想白嫖平康坊,食屎吧你!”
何方看着那文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却又不敢再出言反驳。
而在后院,章玉茹听闻王来前来接自己去王家,心中又惊又喜,像是怀揣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她精心整理了一下衣衫,匆匆向前院赶来。
然而,当她走到前厅门口,看到里面有许多人时,为了避嫌,只好躲在一道屏风之后。
她透过屏风的缝隙,紧张地注视着前厅内的一切。
王来看着眼前这些曾经对他百般羞辱的亲戚们,心中的厌恶之意更甚。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我今日来,也没别的事儿。
就是想告诉你们,当初你们对我的种种,我可都记着呢。
不过呢,我这人肚量大,不跟你们计较。
但要是以后谁再敢对玉茹不利,或者在背后说她坏话,可别怪我王来不客气!”
那些亲戚们听了,纷纷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是是是,王大人放心,我们哪敢啊。”
章玉茹在屏风后听着王来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为王来如今的威风和维护自己的举动感到甜蜜和骄傲;
另一方面,又为昔日自己和家人看不起王来的行为而不断后悔、内疚,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暗暗发誓:“王郎,是我有眼无珠,错过了你。
若还有机会,我定当好好弥补……”
——
夜幕降临,京都平康坊的灯火渐渐亮起,街道两旁的青楼里传来阵阵莺声燕语。
王来摇着折扇,悠哉游哉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光头和尚——唤度妒。
和尚穿着一身灰布僧袍,手里捏着佛珠,眼睛却不停地往两旁瞟,脸上写满了好奇与紧张。
“王……王施主,这地方……是不是不太适合贫僧?”唤度妒咽了咽口水,目光落在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正倚在门边,朝他抛了个媚眼。
和尚顿时脸红耳赤,赶紧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
王来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和尚,你这佛性不够坚定啊。
带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考验你的定力。
你要是连这点**都扛不住,还修什么佛?”
唤度妒心里一阵嘀咕:“你带我来这种地方,还说我佛性不够?你这家伙分明是故意的!”但他嘴上不敢说,只能干笑两声:“王施主说得是,贫僧一定谨记教诲。”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抓住王来的袖子,满脸堆笑:“哎哟,王公子,您可算来了!这些日子可把我们家三娘想坏了,天天念叨着您呢!”
王来一愣,心里暗叫不好:“完了,又是蔡三娘!上次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掉的,这次可不能被她逮住。”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笑眯眯地说道:“哎呀,妈妈,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忙嘛。
三娘最近可好?”
老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是好,就是心里惦记着您呢。
上次您半路跑了,三娘可是伤心了好几天,连饭都吃不下。
您今天可不能再跑了,不然三娘非得把我这平康坊拆了不可!”
王来心里一阵发虚,嘴上却打着哈哈:“哪能啊,我今天是特意来看三娘的,怎么会跑呢?”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唤度妒,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对了,妈妈,这位是我朋友,唤度妒大师。
他可是得道高僧,今天特意来为三娘祈福的。”
老鸨一听,眼睛一亮:“哎呀,原来是大师!失敬失敬!三娘最近正好有些不顺,大师能来真是太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拉着唤度妒往里走。
唤度妒一脸懵,心里直打鼓:“什么情况?我怎么就成得道高僧了?王来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他刚想开口解释,却被王来一把按住肩膀。
王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和尚,别慌,你就装模作样念几句经,糊弄过去就行。
等会儿我找机会溜,你帮我拖住她们。”
唤度妒心里一阵无语:“你溜?那我怎么办?我可不想被这群女人缠住!”但他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老鸨推进了楼里。
进了房间,蔡三娘早已等候多时。
她一见到王来,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幽怨:“王公子,您可真是狠心,上次一走了之,连个招呼都不打。”
王来干笑两声,心里暗想:“这女人果然不好对付,得赶紧想办法脱身。
”他故作深情地说道:“三娘,我这不是有事嘛。今天特意带了一位高僧来为你祈福,你可要好好招待他。”
蔡三娘看了一眼唤度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大师是?”
唤度妒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贫僧唤度妒,今日特来为女施主祈福。”
蔡三娘微微一笑:“那就多谢大师了。”
她转头又看向王来,眼中带着几分嗔怪:“王公子,您今天可不能跑了,不然我可饶不了您。”
王来心里一阵发毛,脸上却笑得灿烂:“哪能啊,我今天一定陪三娘好好聊聊。”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门口挪。
唤度妒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无奈:“这家伙果然又想跑!不行,我不能让他得逞!”
他忽然站起身,一脸严肃地说道:“王施主,贫僧有些佛法上的问题想请教您,不如我们出去聊聊?”
王来一愣,心里暗骂:“这和尚怎么关键时刻拆我台?”他刚想拒绝,蔡三娘却已经开口:“王公子,大师既然有请教,您可不能怠慢。
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您。”
王来无奈,只能跟着唤度妒出了房间。
一出门,他就压低声音说道:“和尚,你搞什么鬼?我不是让你帮我拖住她们吗?”
唤度妒冷笑一声:“王施主,您这是想让我一个人背锅吧?贫僧虽然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王来心里一阵无语,嘴上却不肯认输:“你这花和尚,带你来是为了默念你的佛性,不是真让你破戒的。
你倒好,反过来坑我?”
唤度妒心里一阵火大,差点没骂出声:“你带我来这种地方,还说我坑你?你这家伙真是无耻至极!”
但他还是强压怒火,低声说道:“王施主,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脱身吧,不然等会儿三娘出来,咱们谁都跑不了。”
王来点点头,心里暗想:“这和尚总算开窍了。”
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忽然看到后门的方向,眼睛一亮:“走,从后门溜!”
两人刚准备开溜,身后却传来蔡三娘的声音:“王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王来心里一沉,脸上却堆起笑容:“三娘,我这不是想去给您买点礼物嘛,总不能空手来见您。”
蔡三娘微微一笑:“王公子有心了,不过礼物就不必了,您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挽住王来的胳膊,眼中带着几分得意。
王来心里一阵哀嚎:“完了,这次是真的跑不掉了!”他转头看了一眼唤度妒,发现和尚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心里顿时一阵火大:“这和尚,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
唤度妒心里却乐开了花:“让你坑我,这下自己也跑不掉了吧?”
他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心里暗想:“看来今晚的佛性考验,还真是有点难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