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相，此事过去多年，若真有人证，三年前为何不来，你切莫被人骗了。”李暄语气温和，像在哄人一般。
但楚卿知道，他在发怒，掌心掩盖的眉间，正攒着数不尽的怒火。
连家军这事朝堂上也就颜臻敢提及，早知他当大理寺卿是为翻案，她拼了命也要拦着。
颜臻傲慢无礼地站着，并不接李暄的话。
楚卿附和着道了几句，帮李暄把面子找回来，“圣上所言极是，颜大人可别遇到南安国的细作，被其窃走我朝机密，得不偿失。”
这时，朝堂上一声闷哼。
她刚抬眸，发现颜臻的身影已到跟前。
他盯着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个遍。
“若说细作，我瞧着楚大人身上也有疑点，失踪人口跟楚大人都有关系，是不是也该把你关大理寺查查。”颜臻勾着唇，薄怒浮现眼睑。
楚卿刚要反驳，看到李暄微微摇头。
连家案血案，确是李暄而为，但这事只有他一人知道。
三年前。
李暄刚担任刑部尚书，负责调查连家军血案。
当时所有战亡的尸骨被火烧毁，幸存者只有颜臻一人。
怕阴谋泄露，他暗中派人纵火烧了刑部的案牍室，至此所有证据付之一炬。
他假意悲痛，下旨永不得再提连家军一案。
旁人都忍着，偏颜臻揪着不放，半分面子不给，这种“奸臣”怕是难收拢。
“颜相，朕信得过楚卿的为人，你想把她带大理寺，要有证据。”
“圣上，那人当年重伤失忆，最近才痊愈，臣很快就能找到那人，查出当年害死连家军的凶手。”颜臻眸光森寒，很快瞥了楚卿一眼。
楚卿闭了闭眼，不敢再作声。
她若再阻，颜臻能把这血案做实。
就算跟她没关系的事，颜臻也想方设法往她身上推。
“颜相，等你找到那人再提此事，近日西京接连有人失踪，徐府尹告假寻人，你兼任大理寺寺卿之位，也该多帮着点。”李暄语气急促，想尽快揭过这事。
陈年旧事，查起来诸多不便。
“臣，谨遵圣旨。”颜臻不再坚持，却把目光盯向楚卿，想拿她开刀。
楚卿只觉得身前有股怪风，吹她的头脚发冷。
她头脑一热，捧着朝笏站出去，“颜大人断案如神，若肯帮助徐府尹，说不定能立刻破了失踪案。”
“能不能破此案，楚大人是关键。柳太医失踪前，去楚府为楚大人把脉，敢问楚大人，人哪去了？”
“我哪知道，那日之后我在府中修养多日，还没出过门。”楚卿想到他凌辱自己时的狠劲，脸红的像熟透的柿子。
奸臣就是奸臣，无耻狂妄，目中无人！
“听说楚大人连日来食难下咽，总是作呕恶心。圣上这才宣柳太医给你诊脉，结果人离奇失踪，楚大人莫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杀了柳太医灭口。”
楚卿闻言面色发白，掌心的汗干了又湿，“颜大人别乱说，我和柳太医无冤无仇，害他做什么。”
柳太医失踪这事，她让桂叔去查过，人肯定凶多吉少，至于是谁干的她拎不准。
之前觉得是颜臻，但颜臻否了此事。
颜臻凑过来问，端正的神色中浮现一抹得意，“既然不是你，就同我一起查案。”
看到颜臻靠近，楚卿又是捂着嘴恶心起来。
她什么都能忍，偏这个忍不了，那香味顺着鼻腔往上窜。
也不知腹中之子是不是畏惧它亲爹，近不得分毫。
“下官无断案的才能，不敢应允。”楚卿退后避开，她知道颜臻憋着坏水。
颜臻明知李暄开始怀疑她，还多次挑拨离间，好生阴险。
才说完，满朝异常安静，就是巧舌如簧的颜臻也怔着不语。
“为圣上分忧，是百官职责，楚大人为何推三阻四，莫非不想让此案告破？”颜臻眼眸微抬，对着楚卿勾了勾唇。
李暄越护楚卿，他偏生要把她卷进来。
“当然想……”楚卿的手心冒出细汗，侧目去瞧龙椅上的李暄。
她若真跟着颜臻一起查案，有孕这事怕是遮不了几日。
颜臻还要再说什么，被李暄的咳嗽声打断。
“退朝，楚爱卿到勤政殿来。”李暄无可奈何，又是提前退朝。
他侧身从偏殿的入口离开，步迈得极大，明眼可见怒火。
楚卿硬着头皮跟上，心跳个不停。
勤政殿离上朝的含元殿有些距离，李暄坐着龙辇在前，楚卿撩着袍子迈小碎步跟上，没一会腿就酸了。
李暄瞥了她一眼，让人慢下来等她。
“敬丰，给楚大人备个轿子，若把腿跑断了，谁替朕办事。”
楚卿急忙迎上，推辞着不敢用，“臣惶恐，还跟得上。”
李暄索性下了龙辇，和楚卿一起步行，有些话他等不及要和楚卿说。
太监们远远跟着，只有敬丰在跟前伺候。
风很冷，吹得楚卿脸色泛白，细白的唇隐隐发青。
李暄伸手拉她，楚卿却战战兢兢地退后。
旁人看不出，跟在后面的敬丰却看得分明，二人生疏了许多。
“过来，朕把手炉给你。”李暄语气虽软，帝王威严仍在，一举一动都带着压迫感。
楚卿急忙接过，她是真的冷。
手炉入手，暖意从掌心上涌，流经全身，总算是暖和了些。
“为什么不配合颜臻查案，柳太医那事是你做的？”李暄看到她弓着身子就来气，但怕吓到她，一忍再忍。
“当然不是，柳太医和流苏失踪前，都见过颜臻，想必是他贼喊捉贼。”楚卿红了眼眶。
从前当侍御史之前，她是李暄身旁的谋士。
掌管一队暗探，名叫锦雀卫。
锦雀卫分二，其一负责监察百官，其二负责暗杀至恶至奸的昏官。
如今锦雀卫统领之权交还李暄，她手里只剩下由桂叔掌管的收集消息的酒楼，名叫风满楼。
连风满楼都查不到人的下落，肯定是颜臻在搞鬼。
“卿卿，是朕冤枉你了。”李暄趁着没人去捉楚卿的手，“江山来之不易，你我苟延残喘多年才有今日，若再被颜臻掌权，你我以后的日子就难熬。”
楚卿脊背发凉，每每李暄柔情百分，就会来她这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