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叔回府。
他听说荒废的小院住了人,还是楚卿带回的,还以为她又招了新仆役。
流苏走后,府里只剩下一个婢女,下人的确不够用,他也去瞧过,那三人干活还算卖力。
“卿卿,小院那几个人都是你找的?”桂叔刚从风满楼回来,还没来得及过问府里的事。
楚卿连灌两杯茶,压下心中的不快,“说是我姨母,叫关二娘。”
桂叔听出不对劲,急忙把门关上,“怎么回事儿?我记得你说自己没有亲戚,怎么突然多了个姨母?”
“人是颜臻送来的,我本来不想留,可听她说是林修的母亲,想着先留下看看,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行吧,我会留意着,这是南淮刚送来的消息,你先看看,我去会会那母子几人。”桂叔把刚打听来的消息搁在桌面上,这才拉开门走出去。
消息写在一页黄纸上,上面做了蜡印密封。
楚卿将蜡印抹去,拿起黄纸来看。
原来这两日,颜臻和敬丰的人,快把千香楼翻个底朝天,但那个死里逃生的火头军仍没有线索。
她思忖,一个小兵卒可没这么大本事。
要么人不在千香楼,要么颜臻被人耍了,线索是假的。
楚卿将纸放炭炉中烧了,直到用膳才出门。
有桂叔在,很多事都不用操心。
万幸有好消息,林修还活着,颜臻也没找到那个污蔑自己的人。
楚卿刚到堂屋坐下,就看到关二的娘领着一对卧龙凤雏走进来。
衣裳已经换新,人也光鲜不少。
还有头顶的首饰,像是搜刮婢女的。
御史府只有一个婢女,头上戴的楚卿了如指掌。
“桂叔,让人给关二娘母女置办些新衣,还有首饰,总跟人抢旧的穿,外人又该说道。”楚卿看到关二娘一家三口,顿时没了胃口。
关二娘冷哼一声,“早该如此,算你还有良心。”
这关二娘的头发上,怕是用了几遍的头油,熏得人难受。
儿子林勇很胖,一个人占了俩椅子,上桌就开始大快朵颐地吃,一点规矩不懂。
女儿林翡还算规矩,垂着头小口把菜往嘴里塞。
听到喝汤的吸溜声,楚卿一阵反胃。
“你们慢慢吃,我去外面消消食。”楚卿冷眼看着他们,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假姨母,她无法开心起来。
“都没吃消什么食?”关二娘盯着楚卿打量。
楚卿急忙转过身去。
她女扮男装,本是女儿身。
关二娘口口声声还真把他当男子看。
如果真的是她姨母,怎么可能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关二娘吃饱喝足,去她的行李里翻东西,搜了半天,终于拿出一本崭新的族谱,上面记着楚卿她娘的生辰籍贯等。
这本书很新,还能闻到墨水味,很明显是最近才写的。
楚卿和桂叔面面相觑,就差给关二娘翻白眼。
她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自己要找的林修,是否就是关二娘口中的长子。
“你长子林修,今年二十六,通州人士,右耳后有一褐色胎记,铜钱那么大,对吗?”楚卿没见过林修,但从探子的嘴里知道一些。
“对,你见过他,什么时候见的?现在人去了哪里?”关二娘不断追问,眼眶红了起来。
她来西京半个月,一点儿子的线索都没有,怎么楚卿说得清清楚楚。
楚卿转过身去,犹豫着要不要把林修的去处告诉关二娘。
如果去相府质问,得罪了颜臻,有可能会被直接灭口。
毕竟是几条人命,楚卿想了想心软了。
有他们一家三口在,自己就有理由去相府找人。
借关二娘之口,接林修出来。
“前些日子我见过他,稍后我让人去寻寻,如果真的在西京这边,肯定能找到。”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有本事。在我儿林修找到之前,我们就在你这儿叨扰一段时间。”关二娘吃完饭,看到府里的丫鬟来送果盘,又是馋的不行。
她们这家贫穷的农家人,哪能吃得上这些稀罕物。
林翡本来要帮忙接,被关二娘瞪了眼。
“坐下!你以后跟着你表哥也是千金小姐,这种粗活哪是你干的,以后跟着你表兄要好好学规矩,别丢人。”
林翡根本不听她娘的话,她穿得还没丫鬟好,算什么千金大小姐。
况且楚卿也说了,等她学会怎么当丫鬟,就送她到颜臻跟前去伺候。
她林翡志向远大,是立志要当相府主母的人。
吃这点苦算什么。
关二娘觉得女儿的行为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她吃饱后,腿蜷缩在椅子上打着饱嗝,捏了块雪梨塞嘴里,“对了,你阿兄呢,他大上你几岁,成亲了没?”
关二娘终于想起来,楚卿还有个哥哥。
林勇嘴里嚼着鸡腿骨,口齿不清地问,“阿娘说到了这里,让表兄教我识字写文章,将来考取功名。”
楚卿放下茶杯,这会儿连水都咽不下,仿佛看到一个肉球在跟前晃。
教一个半傻的人考功名,让太傅来也没用。
“我阿兄……出门做生意去了。”楚卿提到阿兄,鼻头酸涩难忍,一阵涌上心头。
也就一会功夫,桌上饭菜都见了底,便是涮泔水也涮不出什么。
每个盘子上,都舔得很干净。
楚卿没眼再看,心道颜臻是不是看着一家三口能吃,打算让他们来吃穷自己。
关二娘这两个孩子,身高体重是两个极端。
一个又胖又高,像老树桩子一样壮实。
另外一个又瘦又矮,跟缺水的豆芽菜似。
再看关二娘,也是丰腴圆润。
他们一家三口,看着根本不像吃不饱穿不暖,来西京逃难的。
“吃完就回小院吧,没事别出去乱跑。”楚卿离席,郁闷地站在院里的枣树下。
她的俸禄养得起这三人,但她的性子容不下。
桂叔看到屋里狼吞虎咽的一家人,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
“卿卿,你打算把他们一家三口留下?”桂叔跟过去问。
楚卿有些犯困,眼皮无力地垂下,“留着吧,看看颜臻究竟想干嘛,寻个日子告诉关二娘,她长子在相府,让她到相府闹去,然后我们再趁机救出林修,这事等不得了。”
孕第三个月,她总是恶心犯困,食难下咽,闭眼就是噩梦。
长此以往,孩子定受不住。
楚卿着急,桂叔也着急,每日让厨娘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保胎的药膳也是一日不敢断。
处处有他盯着,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被关二娘给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