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核工业的招待所待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整个代表团出发前往首都机场。
经过长达十一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抵达法国巴黎夏尔·戴高乐国际机场。刚下飞机,法国方面和国家驻法大使馆就派人来迎接,随后他们一行人又乘坐专车前往法国南部的卡达拉舍。
那里是国际热核聚变反应堆(ITER)的建造地。
一路舟车劳顿,等抵达卡达拉舍附近,ITER的人带他们入住了当地最好的酒店下榻。
卡达拉舍是法国专门从事核能研究的科研中心,坐落于法国普罗旺斯蓝色海岸大区罗讷河口省迪朗斯河畔圣保罗,位于马赛市的东北部约37英里。
这里本来并不算很兴旺,但随着1959年法国推出原子能计划后,卡达拉舍一直都是法国并且是整个欧洲最大的核研究中心,共有超过二十个固定的核设施,包括反应堆、废物储存和回收设施以及研究中心,有数千人常年在这里工作,其中每年又有超过数百位各国学者和学生在这里进行核能相关方面的研究。
特别是随着世界上最大的核聚变反应堆国际热核聚变实验反应堆落户卡达拉舍后,这里就更加兴旺,每年有更多的学者来到这里从事研究和深造。
而这次因为建造ITER,包括欧盟在内的七方代表团和专家学者汇聚而来,更是使得这里变得热闹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
ITER计划因为建造成本的问题,所以被分摊给所有的参与国,其中欧盟作为东道主,承担了34%的资金,日、美两国各承担13%,其他各方各承担10%。
而在建造的过程中,中方又承担了ITER装置9%的采购和制造任务,同时还参与ITER国际组织的管理工作和总体协调执行工作。
此次中核工业前来这里,便是因此事。
其实建造核聚变反应堆,中和工业已经有着很多的经验,但ITER不同以往,这是全世界最大的热核聚变试验堆,制造难度非比寻常,中核工业也不敢托大,已经前期交涉了很多次,这次带着专家来,主要还是进行技术上的论证和建议。
代表团在当地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在商务部、能源部两位领导,以及中核工业的李副总代表下,与ITER的组织和欧盟有关方面负责人进行了磋商。
说是磋商,其实更像是一个论坛。
因此此次磋商,乃是项目承担各方代表团齐齐到场,除了各国的官方人员们,还都有相关的专家与会,并且针对ITER建造技术上的问题进行讨论。
果然如刘建为院士所说的那样,陈怀楚来到这里后,看到了各国核聚变试验堆的专家。
每一位提出名号,都是在国际核能领域响当当的人物。
尽管现在陈怀楚所在的EAST走在了世界前列,取得了卓有成效的进展,但在目前这个阶段下,全世界范围内的核聚变其实都没有突破性的进展。
陈怀楚他们也只是走的稍微远一些而已。
这并不代表着,其他核聚变试验堆的专家就落后了。
毕竟,核聚变并非只有一条路。
如美方大力发展的惯性约束,特别是激光聚变技术,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属于顶尖层次,专门研究激光聚变技术的劳伦斯·利弗莫尔实验室的国家点火装置,所使用的激光器,是目前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复杂的激光光学系统。
这种点火装置能够将极强的能量通过上百条激光束聚焦到很小一个点上,其技术用在军事,特别是研究核爆时,有着很强的适用性。
而这种技术,就是他们所比不上的。
再比如卡达拉舍内刚刚建成没多久的朱尔·霍罗维茨反应堆,其所拥有的轻水冷却技术也很先进。
哪怕就算是韩国的KSTAR装置,走的和EAST一个路子,他们在2016年就创造了世界纪录,将等离子体加热到五千万摄氏度,并且保持了七十秒,虽然没多长时间,就被陈怀楚所在的EAST所打破,但由此可见对方的实力和技术绝对不容小觑。
更为重要的是,陈怀楚还了解到他们目前的重心是优化磁场条件和加热系统,并且还决定在未来几年时间里,通过升级电源和通过钨分流器将等离子体维持三百秒的时间,有效控制室内壁的温度升高问题。
别管能不能实现,至少愿意这么放出消息,就代表着绝对有两把刷子。
而这些技术,都对他们EAST,特别是接下来要建造的核聚变反应堆有着很好的学习作用,要是能学到一些,足以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的同时,也能积累出更多的技术。
要知道。
可控核聚变目前还处于探索的阶段,既然是探索,就代表着走的路越多,其他方向的技术累积越多,越是能底蕴深厚,未来也能走的更为长远。
而这些技术和侧重方向,都是陈怀楚很渴求的。
会议上,就在陈怀楚想着法子怎么和他们交流的时候,哪知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他了。
作为近几年来新晋崛起的可控核聚变领域的青年科学家,陈怀楚其实已经让很多人都注意到,特别是随着他入职EAST后,后者在短短三年时间里,就从全球众多的核聚变反应堆中脱颖而出,接连打破各项世界纪录,取得一系列骄人成果,走在全世界的前列。
虽然因为保密的缘故,他们无法确定这些技术是否和陈怀楚有什么关联,但想来他也接触到了很多EAST的很多关键技术,这些各核聚变装置的研究人员,自然也想和陈怀楚交流。
“嗨,陈怀楚你好,我是朱尔·霍罗维茨反应堆的负责人伍德·沃洛森,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一位典型的西方白人来到陈怀楚面前,打着招呼。
“伍德教授你好,我也高兴认识你。”陈怀楚笑着说道。
“陈,你太年轻了,我注意到你之前刊发在《Nature Communications》上的文章,写的很深刻,对核聚变的理解很透彻,我当时还以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太让我意外了。不过我又想到你们有一句古话,叫做‘有志不在年高’,应该是这么说的吧。”伍德手舞足蹈的说道。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自来熟的性格。陈怀楚暗暗想着,面上笑着说道:“伍德教授看来对我们很有研究,连这种古语都知道,虽然放在这里不是很恰当。”
陈怀楚说了一个小小的冷幽默。
但伍德却笑的前仰后翻,也不知道他的笑话为啥就这么低,过了片刻,他这才笑过劲,拍着陈怀楚的肩膀说道:“看来我还需要多多学习你们的文化,不过你们的语言太深奥了,每一个字都有很多不同的读法和意思。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很幽默,很对我的胃口。”
“谢谢,我也希望能和伍德教授成为好朋友。”陈怀楚说道。
“当然。”伍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伍德便进入了他的主题:“陈,我看过你发表的所有论文,特别是最近的一篇,提及到了磁约束的问题,看得出来,似乎你对这方面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或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我对这个方向很感兴趣。”
来了!陈怀楚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伍德教授有什么想法吗?”
“当然。”伍德点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目前全球范围内,磁约束都是一个难题,特别是面临湍流问题时,你在文章也有提及到,不过其中有个猜想我觉得很有意思,那就是……”
伍德讲述着他的想法,陈怀楚也在认真听着,不时他也会说几句,只是陈怀楚并未讲述的太深,很多都只是提起一个话头。
但伍德却毫不在意,每次都会通过陈怀楚的话头讲述下去,并且在讲述中很快就引申到自己的研究上,这让陈怀楚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当然。
他们现在的聊天都只是思路上的交流,并没有提及自己所研究的具体数据——任何科研工作者都不可能将自己的研究数据在未曾发表论文前就公开出去。
两人都保持着克制。
但哪怕如此,陈怀楚也觉得收获不小。
伍德·沃洛森是一个很有经验的研究员,特别是在轻水冷却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哪怕只是一些思路上的交流,也让陈怀楚脑海中迸发出不少的新想法。
而随着他们交流,越来越多的研究员注意到这里,纷纷凑了过来。
不一会,这里就已经围了十来个人。
注意到人越来越多,伍德在讲的时候也是越来越卖力,到了最后他甚至站在一个台阶上,大声的发表着他对目前核聚变主流研究方向的看法和建议。
这当然就引起了许多人的话头,其他人也都纷纷加入到了讨论中。
陈怀楚注意到。
当众人都开始讨论后,原本情绪最激烈的伍德教授却忽然冷静了下来,仔细的倾听着,并且不时提出一些建议,引导着周围的人回答。
“这老小子先前的大舌头只是伪装,他也是打着白嫖的想法!”陈怀楚心中暗暗想道。
果然不能小觑天下人,哪怕是科研工作者,看似单纯,实际上也都是八百个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