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他入室

第33章 我是野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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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感觉好多了,扶我起来坐坐吧。”陆宁婉苍白脸色在看到儿子时,心情好转,脸上也多了些血色。

陆唯冬扶着母亲做起,又拿枕头垫在后背,“这样靠着舒服吗?”

“舒服多了。”陆宁婉拍拍儿子的手背,“坐下陪妈说说话。”

陆唯冬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病床旁,“李阿姨去哪了?”

听出儿子语气不好,她忙解释,“她家小孙子生病了,儿子儿媳都要上班,我就让她回去照顾孙子了。”

“那她大可不必再来了。”陆唯冬清峻脸庞看不出丝毫情愫,嗓音却低沉得可怕,“留家里照顾孙子不是更好?”

陆宁婉知道儿子担心自己,“妈已经好多了,能自己照顾自己,是我让你李阿姨回去的,你别怪她。”

“一乐,别这样,你李阿姨挺不容易的,家里生活困难,儿子儿媳都要上班,小孙子生病......”

“妈,她家的事轮不到你担心。”陆唯冬边给母亲塞着被角,边语气寡淡打断她的话。

看到儿子如此冷漠,陆宁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想当初刚生下儿子时,小名叫一乐。

就是希望他能一如既往地平和快乐。

可往往世事难料,自从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再也不曾快乐过。

这是陆宁婉一辈子的心结。

无法改变,也无法打开的心结。

“你爸他......昨天还给我打电话了。”陆宁婉说话时,小心翼翼看着儿子脸色,见他没反应,又继续温柔地说,“他问我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院,说出院那天派司机来接我。”

陆唯冬神色从容且冰冷,缓缓吐出几个字,“妈,您又糊涂了,我哪里来的爸?我爸早就死了。”

“一乐!”听到这话,陆宁婉眼圈儿泛红,心底酸涩一股脑儿涌来,“你还在怪妈妈,对不对?”

年轻时,所有认识陆宁婉的人,都说她温柔聪慧,是不可多得的才女,以后会是松瑶镇上最有出息的姑娘。

直到某天,她挺着个大肚子从栗城回到镇上,又不顾母亲反对,毅然决然生下了一个儿子。

她就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笑话,不正经的女人。

儿子出生后,她对所有人说孩子的父亲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

尽管大家都清楚,她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借口。

其实她是被城里的有钱人抛弃了。

但随着孩子慢慢长大,大家的议论声少了,都劝着她再找个男人成家,也好帮着她抚养孩子,减轻她的负担。

可陆宁婉,骨子里是个执拗的女人,每次都回绝。

为了能多陪儿子,她没再走出小镇,接手了父母的包子铺,起早贪黑,养活着一家人。

直到陆唯冬八岁那年,被人揪着衣领,鼻青脸肿地进家门,吵着要她赔钱。

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镇上的孩子总喜欢欺负陆唯冬,嘲笑他是没爹的野种,骂他妈是不要脸的贱女人,孤立他,排挤他。

陆唯冬不像母亲性子软,他吃不了亏。

谁嘲笑他,骂他,他就打回去,骂回去。

那一次,是几个孩子联合起来欺负他,他气不过,和他们对打起来。

情急之下拿起一块砖头,砸破了其中一个小孩的头,人家家长揪着他的衣领,气冲冲地找上了门。

陆宁婉为了息事宁人,给人赔礼道歉。

那也是陆唯冬,生平第一次对她妈发火,“我没做错,凭什么给他们道歉,赔钱?”

“我是野种吗?你是贱女人吗?我不许你道歉!”

陆宁婉当时听到这话,只觉得浑身被利剑穿透,心脏痛到麻木。

别人在背后偷偷议论嘲笑,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可是当儿子亲口戳破这层窗户纸,她还是无法承受。

她重重给了他一巴掌,让他闭嘴。

后来,她一个人提着东西到对方家里道歉,并赔偿了医药费。

一个月后,她把包子铺转了出去,带着陆唯冬回到了栗城。

哪料想,栗城,又成了儿子新的囚禁地。

陆宁婉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就是为了自己的执念,自私地给了儿子生命,却又给不了他幸福快乐。

“妈,我为什么要怪你,做了错事的不是你,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陆唯冬从来不认为他妈做错了,唯一错的,可能就是小时候他把人家脑袋砸破,他妈逼着他道歉那次。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为什么总是怪自己?

陆宁婉握住儿子的手,疼惜地看着他,“一乐,放下心结好不好?不要再恨他了好吗?

“这些年你也看到了,他心里是有你这个儿子的,不是吗?”

她希望儿子能放下心中的怨恨,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平安顺遂,一生无虞。

陆唯冬抽出自己的手,起身来到窗前,寡淡目光看向远方,一针见血,“如果他的老婆儿子没出意外,你觉得他会想起你和我吗?”

“为了逼我就范,他拿外婆的病做要挟,这样的男人,你还在幻想什么?”

陆宁婉心头一沉,唇角笑痕逐渐消失,脸色越发苍白。

她执拗了一辈子,就是为了证明。

曾经的她,为了爱情义无反顾过。

也为了证明,这份爱情,值得!

可儿子,一次次地让她看清现实。

那个男人,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她。

她输了,输得彻底。

“妈,不要再对他抱任何幻想,他不值得。”

陆唯冬不希望母亲,继续执迷不悟。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你爸他......”

“我说了,我没爸,我爸早死了!”陆唯冬低吼一声,紧绷的后牙槽咯吱作响。

“只要他的儿子好起来,我会是第一个被抛弃的人。”

他恢复冷静,试图让母亲看清现实,“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唯冬像要榨干母亲最后一丝幻想似的,自嘲地说,“对于他来说,我是见不得人的错误,是他辉煌人生中的耻辱,是最想要隐藏的污点!”

陆宁婉双手垂在被子上,指尖微微颤抖着,眼神空洞而悲凉,“不,不!不是这样的!”

“不过您放心,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陆唯冬深邃目光似淬了冰,冷漠至极,“最卑鄙无耻的人,是他自己!”

“我要让他,为当年的所作所为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