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我已诚意至此，你竟然如此傲慢！——怪不得师父他老人家说你总是屈居他之下，人家看不上你也是正常。”
忽然一道冷横的嗓音传进来，一个黑裙少女手中拿着一把长鞭径直打在了墙上，墙壁上都溅起了厚厚一层灰。
她一双充满寒意而又娇纵万分的眸子锁定了床榻上的夜扶桑。
“你再这般无礼，便是你拿了百梦草来老夫都不会治。”九脉老人本还笑嘻嘻的，听到季如烟后半句便冷了脸，整个人都裹了一层怨气，“可笑，你师父他就抱得美人归了吗？”
“我师父我不管，但你一个医者难道要既没有医德又不守诺？”季如烟面色冷白，长眉上挑，镂空的纱裙上镶嵌着各种细碎珠石，有种未夜璀璨之感。她握着鞭子的手腕间缠绕着一串白玉菩提珠，“你不帮我救人，不守信诺就是为了救这个女人？”
夜扶桑凝向季如烟手腕上的白玉菩提珠，不动声色地敛下了眸中的情绪，第一颗珠子上有一丝划痕，那的确是楚曳的。看来眼前这位長季郡主知道楚曳的下落。
难道是楚曳受伤了？
夜扶桑凤眼微垂。
季如烟见夜扶桑一脸平静，不发一言，一点没将自己放眼中的模样，她便冷笑了一声，“你到底救不救？”
“老夫说了——”九脉老人话还未落就被夜扶桑抓住了袍袖，夜扶桑启唇道：“要救。我家师父一向一言九鼎。”
九脉老人背着身子，微微挑了挑花白的眼看向夜扶桑。
夜扶桑抬手轻轻拍了他两下。
“寒毒向来是不能根治的，你又不愿让那人来碧沧谷中，那我只能派老夫这得意门生去施针了。”九脉老人看见季如烟手腕上的白玉菩提珠后也明白了一切。
“得意门生？——这天下谁人知晓你还有一个女徒弟？”
“你想不想救他了？”九脉老人容色平静。
“罢了，你若是个庸医，本郡主定然在長季扒了你的皮！”季如烟看了眼夜扶桑轻哼了一声。
“我还在养伤，三日后我便同郡主去長季。”夜扶桑没理会那威胁。
待季如烟离开后，九脉老人拿了两瓶药出来，“一瓶你的，一瓶是行止的，——我知道你想将他带回上京，他此次恐怕是十四寒霜发作伤及了根本，老夫也想恳请你在他性命攸关时救一救他，但……你的身体绝对不能再用最后半层美人厌力了。”
夜扶桑闻言苍白的唇瓣一弯，她淡淡一笑，“放心，我还没你老人家想的那般伟大。他是我的谁啊，我还要舍命救他？”
九脉老人拿出了一套针灸给夜扶桑示范，“做戏要做全套，这两日我会教你一些针刺之法，你过去为你兄长也学了些，想来上手很快。——若想要十四寒霜再迟缓些，需施针天阙、百会……”
三日后。
萧我故看着换回一身男装的夜扶桑，一身碧沧谷药童的蓝衣，腰间挂着碧沧的玉牌。她脚步尚且虚浮，需要拄着拐杖走路。
“你这是要去哪？”萧我故有些生气，一向淡漠的眉眼微折，瞳色中却映照着夜扶桑的面容，“你为什么总是要不停的往外跑，又鲜血淋漓的倒下？——你指望我每一次都能救到你吗？”
“我……萧我故，这一路多谢你了，我知道没有你我活不到今日。如果……最后有机会的话，我愿意与你打一场。”夜扶桑抬眸看向他，这一刻她的凤眼明亮透彻，宛如东海下的夜明珠，“现在，我不得不走。”
“你要去長季？”萧我故猜到了，他也看到了季如烟手上的白玉菩提珠，他淡漠而木滞的双眸中多了一丝他也不能平复的涟漪，“你……为了楚曳去？”
夜扶桑很明了的颔首，她看清了他眼底那抹复杂，只平静一笑，“江湖有刀光剑影，朝堂有兵不血刃。萧我故，萧楼主，你难道会因为惧怕刀剑无眼而放弃手中的剑吗？——你不会，我同样也不会。你该去追寻你本要追寻的东西，我记得第一次见你就是在那座古墓中，你想要一叶莲。”
女子如玉蒙尘的清沉嗓音如同梵音入耳，平静低缓，萧我故抱紧了些怀中的剑，他能感受到自己手中剑的冰凉，剑的锋芒。随即他转过身，淡淡道：“后会有期。”
“哥，你就这样离开了？”萧明月看着这一幕，不解道：“就这样任由她胡来？”
她哥为了夜扶桑一路碾转北寒，奉凉关，碧沧谷，上京，最后舍命相护，再到碧沧谷就什么都不求？
萧明月看向夜扶桑，忽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我的线报说在長季看到了师父的手链。”
“你师父……”夜扶桑袖中的手微握，是她说要拿也宁报仇，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
夜扶桑低眉，在心中道，厌离、哥哥、祖母……相信我，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定亲手取下也宁的性命。
“好。”夜扶桑应下了。
“你怎么换了一套男装？”两人一路走向季如烟的马车时，季如烟坐在高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夜扶桑。
她那日在床榻上看着青丝如瀑的人，虽病怏怏的，却有种忧郁清冷的倾城色。如今也好，一身清简，像一个书香公子，也省的胡乱媚人了。
“上去吧。”季如烟淡淡道：“也不知一身病气会不会传染的，你这样如何治得了人。”
夜扶桑这一路都是沉默寡言的，萧明月反而不适应了，夜扶桑和之前变得太多了。
马车正走着，夜扶桑忽然看到远处上空爆发出一个信号弹，那是云中阙的。她心中掐算了一番，忽然向外喊了一声，“停车！”
“你要整什么幺蛾子？”季如烟微微蹙眉。
“如乐郡主，你長季的大殿下你护是不护？”夜扶桑看向季如烟。
“我長季的皇室自然要护。”季如烟微微眯眸，不知夜扶桑这是要搞什么。
“快去，那边——季长期回長季的马车就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