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王爷他不见客,你先回去吧。”外面的侍卫拦住夜扶桑道。
夜扶桑看了眼自己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在外面的亭子里坐了会。她如今也没办法给楚曳施针。
“你在这做什么?受伤了不好好呆在自己房中?”季如烟看见夜扶桑后,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的晦暗,“坐在小白门外作何?”
夜扶桑淡淡扯唇,“听说王爷旧疾复发了,我来看看。”
“你进来看看吧。”季如烟眼中也划过几分担忧之色,她侧过眸推开了门,“小白,你如何了?”
楚曳神色苍白,眼睫毛上有了些许冰霜,他没看夜扶桑,背过身淡淡道:“……出去。”
“小白!”季如烟轻轻握了握拳,看向夜扶桑,“你快救他!”
夜扶桑让人把针灸的拿来,“郡主先出去吧,让人烧一桶热水。”
直到房中只有两人了,夜扶桑掀开楚曳的被子,果真透着一股寒气,她将楚曳的脸扳过来看着自己,“王爷,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是演的?”
楚曳桃花眸轻颤,他淡淡道:“我没骗你。”
“好。热水来了,你先脱了衣裳进去。”夜扶桑背过身去,见他站起都有些费力。
夜扶桑抿了抿唇,扶着楚曳泡进了桶中,她抬手艰难的施着针,“那你愿意回去吗?——就三日后。”
“三日后長季陛下要出宫围猎,身边就带着冠军侯的人,正是离开長季的好机会。”夜扶桑淡淡道:“你不是一直说想让我带你离开吗?你不是说不想娶季如烟吗?”
楚曳桶中的热水渐渐冷却,他额上落下两滴冷汗,他道:“好,我随你离开。”
夜扶桑拿出了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楚曳背过身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微微拧眉,“你在做什么?”
夜扶桑将手腕放到楚曳唇边,“快。”
“你……”楚曳话未落,夜扶桑便将手腕贴近楚曳唇中,“你十四寒霜已发作了两次,别任性了。”
楚曳感受到口齿间的鲜血,抬眸看向自己身后的人,他缓缓咽下了那一口血水。
……
“如今所有人都盯着王爷,他们不会让他轻易离开長季的。”
萧明月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是故意留在長季的,风悸说在北寒他跟着一个人离开了,恐怕是那个人将他引来了長季。”夜扶桑也猜到了。
“那你信王爷失忆了吗?”
“或许真的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他楚曳何其敏锐。”
“三日后能顺利离开吗?”
“我们不做的事,自然有人会去做。”夜扶桑轻声道:“我要去找季长溪。”
“咻——!”
正此时,一根长箭骤然从墙外射入墙柱上,萧明月将它拔下来,“是箭书。”
夜扶桑展开信看了,“看来……他同我们想的一样。”
“是季长溪的信?”萧明月问。
“嗯,他说他知道厌离的下落。”夜扶桑凤眸中掠过了一丝晦暗。
“我同你一起去,你如今这身体就是任人宰割的。”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去了招摇坊,一个侍卫请两人去了二楼雅间。
季长溪坐在轮椅上,见夜扶桑来了,他一手拿着合拢的竹册,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地垂着,随着风吹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
花窗半开,落日的余晖整整齐齐地铺躺在窗棂,将外头梧桐叶子的落影照进屋内。
“夜公子……或者我该叫你夜姑娘……”季长溪温柔的眼中藏着几分珍重,“那块玉珏,你说不是夜绾苏的,是你的对吗?”
夜扶桑凤眸微垂,昨日果然是季长溪,不过他就算发现了自己是女子,又怎会知道那块玉珏是自己的。
”你肩上的伤,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季长溪也猜出了夜扶桑的疑问,他嗓音轻缓如同落水的花瓣,“我知道你想送楚曳安全离开長季,你想要厌离的下落,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条件呢?”这些话实在很动听,但夜扶桑自然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能留在我身边吗?”
季长溪小心翼翼地看向夜扶桑,语气温柔,如同醉人的春水,“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季长期不足为患,我可以成为長季的太子,甚至天子,我可以给你皇后之位。”
夜扶桑淡淡道:“我说了,她已经死了,你应该问问自己的心,现在的我和几年前的我是否是同一个人?”
季长溪的眸中印照着夜扶桑的面庞,在他眼中波光粼粼,“我就这一个条件——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刻。”
夜扶桑低眉沉吟了一会,凤眸中划过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抬首道:“我也可助你登上王位,你可愿与蓝玥签下互不侵犯条约,让两国百姓安居乐业?”
她如今也只剩下一年多的光阴了,楚曳回到蓝玥,而她留在長季,北寒便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也算是极好的结局了。
“好,我答应你。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是一个君主所想。”季长溪道。
“父皇疑心病很重,但他却要让王爷和季如烟联姻,此次围猎恐怕就是想把他们都除去。”季长溪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落日,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夜扶桑颔首,“季长期蠢蠢欲动,若是听说陛下出事了,定然会带兵去救。”
季长溪已假装残疾,韬光养晦了,不过季长期到底是蠢的。
夜扶桑道:“殿下可能告知我厌离的下落。”
“待此事尘埃落定后,我再告诉你。”季长溪道:“我怕你一时冲动,会乱了这个局。”
“好。”夜扶桑轻吐了一口气,其实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看样子厌离还活着。
……
围猎之日马上便到了,季渊道楚曳身上有伤,便让季如烟带着楚曳一同去随行观战。
夜扶桑也随行去关注着楚曳的伤势。
“西苑可大了,若不是小白你身上有伤,我也想看看你在马背上多么的厉害。”季如烟坐在楚曳身畔一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楚曳轻咳了两声,“多谢郡主。”
“你……罢了,反正还有十几日我们就该成亲了,到时候你可得改口了。”季如烟眸中晕出一抹欢喜之色。
“陛下今年的魁首赏赐可是一株百年火灵芝,我会帮你赢下来的。”
夜扶桑坐在另一辆马车中,看着今日晴朗的天气,眸中染过几分墨色,“你不该来的,今日无关厌离。”
“但有关蓝玥啊。”萧明月一笑,她看向夜扶桑,“你时至今日做了那般多不就是为了蓝玥吗?——有时候我在想这个国师之位你的确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坐。”
夜扶桑闻言微微弯唇,“我只想闲云野鹤,你们也没给我机会啊。”
夜扶桑让萧明月拿出她身上那块龟壳。
她抬手扔了几下,然后放入手中,让萧明月猜这卦象。
“卦象如何可猜?”萧明月微微凝眉。
“可我能猜。——大吉。”夜扶桑摊开手,果真是大吉的卦象。
她又扔了一次道:“大凶。”
果真又是大凶的卦象。
夜扶桑凤眸中蕴藏着几分看破亘古的深邃,她轻声一笑,“卦象不过是万般筹谋后的结果。我若筹谋得当,那就是大吉,我若棋差一招,那就是大凶。”
“天机阁看似隐世不出,却推动着天下的格局,只是藏于细微,显于卦象,众人便以为是天意。”
卦象的背后一直以来都是心算与筹谋。
萧明月看着夜扶桑手中的大凶,瞳孔微缩,她觉得自己越接触夜扶桑便越发看不懂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