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翠花懵了，她完全沒想到李梅會這麽鋼，居然直接來找她了。
辦公室裏彌漫著雪花膏的甜膩香味，此刻卻顯得格外刺鼻，像一根緊繃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看到李梅生氣淩然地站在門口，劉翠花心裏其實已經有些慫了。
但她知道事情鬧大了，可如果就這麽認慫，以後她和她男人在學校都抬不起頭來。
麵子，比什麽都重要。
故此，劉翠花猛地起身，一把推開椅子，尖銳的聲音幾乎劃破了空氣：“李梅！你教唆孩子罵人還有理了？你男人打我還有理了？！”
她故意提高音量，讓辦公室外的老師都能聽見，好讓事情不好收場。
李梅是臨時工，這種事，大概率會以辭退她收尾。
李梅笑了，這笑裏帶著一絲輕蔑，一絲嘲諷，還有一些劉翠花讀不懂的堅定。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李梅了。
“我男人啥時候打你了？打你哪了？指出來我看看！”李梅雙手抱胸，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
“我姑娘才六歲，她罵你啥了？你這麽大個人，六歲孩子你都忍不了？你又是什麽玩意兒？”
李梅的嘴也厲害，句句戳中劉翠花的痛點。
她沒想到李梅能這麽潑辣，心裏那股邪火“騰”地一下就上來了，言辭更加激烈，近乎歇斯底裏的嗷嗷叫嚷：
“你男人昨天在國營飯店把我推了個趔趄，差點摔倒！你姑娘罵我是老巫婆！你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
她一邊喊，一邊用手拍著桌子，雪花膏的香味更加濃烈，幾乎要將人熏暈過去。
李梅不為所動，就站在她辦公室門口，像一尊門神，牢牢地堵住了出口。
“推你一下就是打你了？國營飯店那麽多人看著呢，誰看見我男人打你了？你自己站不穩，還好意思賴別人？”
“至於我姑娘罵你老巫婆……”李梅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張臉，塗得跟個唱戲的似的，小孩兒說實話也有錯？”
圍在門口的老師越來越多，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劉翠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她指著李梅的鼻子罵道：
“李梅！你別太囂張！你以為你了不起了？你不過是個臨時工，現在在這跟我裝什麽呢！”
“你忘了你讓你男人揍的起不來炕的時候了！”
李梅眼神一凜，語氣冰冷：“你再敢說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了！”
她心裏想著大不了這工作不要了，回去和陳浩開商店也一樣能活。
陳浩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窩囊廢了，她有底氣，也有依靠。
劉翠花被李梅的氣勢震懾住了，她沒想到李梅會這麽硬氣。
她還想再罵，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李梅看著她，眼神裏充滿了不屑和嘲諷。
她一句句的回懟，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看。
這場對峙，她贏了。
李梅環視一圈，幾個平時關係不錯的同事都圍了過來，眼神裏帶著關切。
她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地說：“哎，別提了，碰上個難纏的。在縣裏國營飯店吃飯，就因為我們家穿的樸素點，讓劉翠花笑話我們窮酸，買不起好東西。海棠那孩子，你們也知道，心直口快，頂了她幾句，她就跟點著了炮仗似的，不依不饒到現在。”
一個身材微胖，燙著卷發的女老師，叫孫麗，撇撇嘴：“她劉翠花家富裕到哪去？就她男人那點工資，還好意思說別人窮？我瞧著，她那一身雪花膏的味兒，比咱學校食堂的豬油味兒都濃，不知道的還以為掉油缸裏了呢！”
另一個年輕些的男老師，叫張強，也跟著附和：“就是！李梅，你男人打她了？打哪兒了？我看看！就她那嗓門，殺豬都用不著她，整個學校都能聽見！”
李梅心裏暖洋洋的，平時礙於劉翠花的潑辣，大家都不願和她起衝突，現在自己站出來，同事們也紛紛力挺，讓她更有底氣。
“可不是嘛，”另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老師，叫王芳，也加入進來，“劉翠花，你一個大人，跟個六歲孩子較什麽勁？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劉翠花被圍攻，臉漲得通紅，像熟透了的柿子。
她想反駁，卻發現根本插不上嘴，隻能指著李梅，哆嗦著嘴唇：“你……你們……”
她“你們”了半天，也沒“你們”出個所以然來。
心裏憋屈的慌，抓起桌上的墨水瓶就往地上砸，玻璃碎片四濺，墨汁潑了一地，像一朵盛開的黑色花朵。
就在這時，校長黑著臉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政教主任，也是一臉嚴肅。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校長一聲怒吼，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校長掃視一圈，目光落在劉翠花身上：“劉翠花，你又在鬧什麽！”
劉翠花還想撒潑，政教主任一個眼神製止了她。
校長沉聲說道：“這件事，就是個誤會。劉翠花，還有你，老王，”他轉向政教主任，“你們兩個，給李梅老師道歉！”
政教主任臉色難看，但還是低聲道：“李梅老師，對不起，是我處理不當。”
劉翠花卻梗著脖子，死活不肯低頭，眼圈一紅，開始哭鬧：“憑什麽讓我道歉！是她男人打我！是她孩子罵我！”
校長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政教主任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對著劉翠花的屁股就是一腳。
“哎呦！”劉翠花一聲慘叫，直接被踢懵了。政教主任厲聲喝道：“道歉！”
劉翠花捂著屁股，哭得更大聲了，但懾於自家男人的威勢，隻能抽抽噎噎地對著李梅說道：“對……對不起……”
校長這才轉向李梅，語氣緩和下來：“李梅老師，這件事就是個誤會，你別放在心上。你是我們學校最好的代課老師，學校不會辭退你的，你安心工作。”
李梅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裏五味雜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著校長鞠了一躬：“謝謝校長。”
她抬起頭，語氣堅定地說，“校長，我還是不想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