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援朝前面铺陈一大段,突然说出“马户杨”三个字,大家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全都哈哈大笑。
杨金山顿时气急败坏:“错了、错了,马户那是驴!我是……”
他想说的是“木易杨”,却被陈援朝在手上按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
陈援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接下来,他要自己发挥。
杨金山虽然从来没说过相声,却和陈援朝很对脾气,陈援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就知道该干什么。
趁着杨金山闭嘴,陈援朝立即接上:“你到底是羊还是驴啊?我以前都是跟羊合作,怎么改成驴了?”
“哈哈哈哈!”全场爆笑。
自编的相声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着实不错了。
陈援朝也不准备再接着说下去,他拉着杨金山向几个领导微微鞠躬,又向身边的几个队员鞠躬。
“主任,金山同志从来没有说过相声,我准备对他进行突击培训,到时候我们一起说相声,一定能让广大社员们喜欢!”
骆玉堂也不勉强:“从来没学过,却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很不容易了。最多还有十来天,我们县的水利工程大会战就要开始。这段时间,你们加把劲吧!”
陈援朝攥着杨金山的手,往高处一举:“一定不会辜负几位领导的期望!”
骆玉堂十分欣慰:“援朝同志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不像某些同志,看不起新人!”
旁边的盛英文听了,顿时面色苍白。
他真的害怕,万一骆玉堂上火,把他从宣传队开了,就他这小身板,去扒河能累吐血。
宣传委员池冬梅连忙说道:“主任,盛英文同志也是为了宣传队的声誉考虑,就是有点心急,说话不知道轻重,抽时间我一定好好批评他!”
宣传队能否办好,都是宣传委员的事,骆玉堂总要给池冬梅一点面子的。
既然池冬梅都这么说了,他的批评也就适可而止。
刘少波适时地发出邀请:“几位领导,我们厨房已经做好午饭了,你们留下来吃饭吧!”
骆玉堂说道:“我们还是回公社食堂去吃吧,你们这边的经费也不宽裕!”
他们正准备离开,突然,从大门外闯进来一个妇女:“骆主任,我要举报!”
陈援朝一眼认出:“这不是田春英嘛!她来干什么?他要举报谁?难道说,她发现了我让柳柳姐转给田青梅的那个手抄本?”
他打定主意:“我是用庞体写的书稿,县一级的笔迹鉴定部门,根本勘验不出那是我写的。如果你能请来国家级的笔迹鉴定大师,最终把我查出来,算我倒霉!”
骆玉堂他们刚刚推出自行车,就被田春英拦住。
骆玉堂只好又把车子扎起来,问道:“这位女同志,你要举报谁,举报什么事?”
田春英指着陈援朝:“我举报陈援朝,他是个贼!”
听田春英这么一说,陈援朝反而把心放进肚子里:“只要不是书稿的事,别的我就更不用害怕了。好吧,先听她说说,我什么时候做贼,又偷了什么!”
骆玉堂问道:“援朝同志怎么了?他偷了你的什么东西?”
田春英努力挤出两滴眼泪:“陈援朝是我的小叔子,我跟他哥陈抗战结婚时,我娘给我一个金镯做陪嫁。前一段时间,陈援朝离开家,进了宣传队。我发现,我的金镯也不见了!一定是他偷了!”
听完田春英的哭诉,骆玉堂回头看向陈援朝:“援朝,你见到你嫂子的金镯了吗?”
陈援朝故作茫然:“嫂子嫁到我们陈家七年,我从来没有见她戴过什么金镯子!”
“放屁!”田春英大声呵斥,“左邻右舍的很多人都看到过,你说你没看到?就知道你小子嘴硬,我还带了证人,就在外面!”
陈援朝怒道:“那些邻居都是你们田家人,他们当然能给你作证!想必,你们已经暗中串通好了吧!”
田春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得意,嘴上却说:“我们有什么需要串通的?大家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骆玉堂有点同情陈援朝:“援朝,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更说不清,我看,还是让派出所的顾所长来一趟吧!”
陈援朝点头:“谢谢主任!”
骆玉堂立即命令他的工勤员蒋连柱:“小蒋,去把顾所长请过来,让他来断这个案子!”
如果是普通人,这个时候就要主动去派出所。
骆玉堂是红星公社的一把手,他是不可能屈尊去派出所的,况且身边还有副主任和宣传委员呢!
只要他这个主任还想看戏,那就只能让顾所长来这里。
几分钟之后,蒋连柱去而复返,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红星公社派出所的顾所长,和一个年轻的公安。
这个年代的公安,穿的警服是白上衣、蓝裤子,看着有点像海军。
顾所长停下自行车,来到骆主任面前:“主任,这边是怎么回事?”
骆主任把陈援朝叫过来:“你跟顾所长说说!”
陈援朝把被田春英诬陷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在这个案子里,陈援朝属于被告,骆主任却让被告来陈述案情。
顾所长一看就知道,骆主任是倾向于陈援朝的,他也就知道自己该站哪一边。
当然,表面上他还要装作不偏不倚。
“哪位是田春英同志?”顾所长问道。
田春英立即站到顾所长身边:“我就是!”
“你的证人呢?”
田春英立即向着门外大叫:“二婶,表妹,你们进来给我作证!”
很快,文化站的大门外又进来两个妇女。
陈援朝一看,果然是他们第二生产队的人,一个是田春英的二婶,一个是她的表妹。
田春英问道:“二婶、表妹,陈援朝说,从来没有见我戴过金镯,你们看我戴过没有?”
二婶大声说道:“看过!你结婚前、结婚后一直在戴,也就是最近一个月没戴过!”
表妹则指着陈援朝:“上个月的中午,我看到陈援朝偷偷跑回家,拿了一个东西,又偷偷跑了!”
顾所长不紧不慢地说:“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见双’,你们说得再言之凿凿,没见到镯子,都不能证明陈援朝同志有罪啊!”
没想到,盛英文突然来子一句:“顾所长,陈援朝就住在文化站的宿舍,到他的**搜一搜,不就行了!”
陈援朝顿时吓了一跳。
他的**没有镯子,却有《第二次握手》的手抄本,一旦被公安翻出来,哪怕他不承认是自己写的,到了派出所,一顿毒打是免不了。
“难道说,姓盛的看过我的手抄本?”
陈援朝看向盛英文,恰好盛英文也在看他。二人目光相接,盛英文露出阴险的笑容。
盛英文有个癖好,喜欢窥人隐私。
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几个人,都被他翻过枕头和被子。
他从杨金山的枕头下翻到李彩霞的发卡,也从王贵的被子下面翻到闻小婷丢失的**,这些,将来或许都是他拿捏这二人的黑料。
盛英文翻枕头的最大收获是从陈援朝的被子下面看到《第二次握手》的手抄本。
刚刚看到这个本子的时候,他如获至宝,差点就拿去交给派出所了。
但是,他还没有走出门,就退了回来。
盛英文知道,这件事一旦爆出,牵连肯定不会小,刘少波这个站长必然拿下,恐怕连骆玉堂这个革委会主任都要调走。
不管谁来当这个红星公社的一把手,他盛英文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个很好理解,一个喜欢揭发同志的人,必然会被打入另册。
思虑再三,盛英文还是把手抄本又放回原处,想着日后找机会让别人来搜。
没想到,今天这个机会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