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隻出去半個小時就回來了。
陳援朝見她笑眯眯的，就故作擔心狀：“你還好意思笑，我可擔心死了！”
“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去村裏的代銷店買鹽，順便經過小學，看到警車在那兒，就裝作好奇的樣子過去看熱鬧！”
這年頭，農村來一輛汽車，絕對能轟動全村。社員們過去湊熱鬧，十分正常。
陳援朝立即問道：“你看到卞局長了嗎？”
楊柳點頭：“你是說那個身材魁梧得像鐵塔的公安？看到了！”
“沒有把田青梅抓走吧？”
楊柳橫了他一眼：“就知道你會關心田書記的女兒！”
陳援朝急忙解釋：“主要不是怕牽連到我嘛！《第二次握手》，就是我許諾默寫給她的！萬一她撐不住，就把我給供出來了！”
楊柳笑道：“你就放心吧！我聽到卞局長問田青梅的話了，田青梅沒說與你有關！”
“是嗎？卞局長是怎麽問的？”
“不重要的就不提了，我隻說兩個重要的。第一個是，卞局長問田青梅：‘陳援朝的書包怎麽到你的手裏？’田青梅回答：‘我想提升教學能力，就借了陳援朝的高中教材準備自學，連書包一起拿來了！’”
“第二個呢？”
“卞局長又問：‘抄本是從陳援朝的書包裏翻出來，是不是與陳援朝有關？’田青梅回答：‘抄本是她前兩天去黃堂街趕集時撿到，就順手塞進書包，還沒有來得及看呢！’”
“田青梅這麽說，卞局長能相信嗎？”
楊柳搖頭：“不知道信不信，不過，卞局長也沒有追問，隻是把那兩個手抄本帶走，並沒有抓人！”
陳援朝稍稍放心：“那就好！”
楊柳笑道：“是不是很關心田小姐啊？那是你的青梅竹馬！”
陳援朝反將一軍：“柳柳，你吃醋了？”
“呸！誰吃你的醋？”
“你就是吃醋了！”陳援朝說著，突然伸手把楊柳擁入懷中，“我愛你，柳柳！”
楊柳聽了，頓時把一雙美目瞪圓了，驚訝地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我愛你！”
“你先前曾經跟我說，你喜歡我，就已經讓我很驚訝了。這回突然說你愛我，這讓我覺得，這句話不是出自你的嘴！”
這回輪到陳援朝驚訝了：“我說我喜歡你，怎麽就讓你驚訝了，至於嗎？”
“你們本地年輕人追求愛情，一般會說，我稀罕你，或是我中意你，很少有直接說我喜歡你的！你別不服氣，我幹活的時候專門向本地年輕人求證過的！”
陳援朝不得不信服。
這個年代，龍城地區的年輕人還普遍偏保守，“我喜歡你”這樣的話，年輕人還真說不出來，反倒是本地方言“稀罕”、“中意”更容易說出口。
至於說“我愛你”，這種話大概要到80年代末期才有人敢說。
“我不管那麽多，我就是愛上你了，怎麽著吧！你必須也愛我，不愛不行！”陳援朝抱著楊柳不放。
“壞蛋，麗華姐和張蕊姐都在廚房做飯呢，一會就過來了！”
楊柳這話才說完，外麵果然就傳來腳步聲，同時範麗華大聲說道：“柳柳、援朝，出來吃飯！別躲在房間裏卿卿我我！”
陳援朝這才不得不放開楊柳，二人一起走出房間。
吃過午飯，三個女知青去生產隊幹活，陳援朝騎著自行車回水利工程大會戰現場。
他把自行車還給田誌邦時，把田誌邦拉到一邊：“田書記，有件事，我要向你匯報！”
“什麽事？”田誌邦見陳援朝一臉的鄭重，急忙問道。
“今天早晨，田春光帶來三個公安，還拿了一個作業本，上麵抄寫了《第二次握手》！”
聽到“第二次握手”這五個字，田誌邦頓時麵色大變：“這個可是資產階級毒草，田春光是從哪裏得到的？”
“田春光說，是從我的書包裏拿到的。可是，我的書包一直在青梅那裏，我擔心這事牽扯到青梅，就借你的車回田集。幸好，青梅沒什麽事！”
田誌邦厲聲問道：“你剛才為什麽不跟我說？”
“我是怕你著急嘛！我就先回田集看看。你放心，青梅真的沒事！”
“你確定梅子沒事？”
“確定！”
田誌邦這才臉色稍緩，卻仍然不太放心：“不行，我現在就要回田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說著，他回頭跟幾個隊長交代幾句，然後騎上車子就走。
陳援朝心中冷笑：“田春光，你狗東西敢捅我刀子，看田書記怎麽收拾你！”
想到這裏，他又跑過去與正在巡演的楊金山匯合。
“你終於來了！”楊金山說道，“弟妹有危險嗎？”
“她很聰明，根本牽扯不到她！”
陳援朝把上午在田集的情形大致說了一遍。
楊金山豎起大拇指：“弟妹是個女中豪傑！”
陳援朝問道：“盛英文來找過我嗎？”
“問過你兩次！”
“他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有！就是問你去哪裏了。我說你有事，他雖然很不滿，卻不敢衝我發火！”
陳援朝冷笑一聲：“他現在是每時每刻都在找我的茬，挑我的刺兒，想把我開除！”
楊金山說道：“要不，我去聯絡聯絡彩霞姐他們幾個，如果盛英文開除你，我們幾個就都不幹，讓他抓瞎！”
陳援朝想了想，說道：“那就聯絡一下吧！我們六個人，如果能有四個人一條心，盛英文就不敢太猖狂！”
楊金山倒是很有把握：“首先，我們兄弟一條心，再加上彩霞姐是我的大姨子，肯定也聽我們的。這就三個了。我再爭取一下老王，應該就夠了！”
陳援朝剛來的那幾天，嶽峰和聞小婷都不在，王貴和他們一起集訓，大家還算有點交情。
陳援朝也覺得，剩下的三個人裏，王貴最好爭取。
“師兄，你跟他們最熟，這事就交給你了！”
“你盡管放心！”
接下來，由陳援朝一個人負責巡演，楊金山去做聯絡工作了。
陳援朝每到一處，就是打鼓、唱歌、玩快板，把現場的氣氛給搞得很熱烈，他自己也累得氣喘籲籲。
終於，楊金山回來了。
“我剛剛去的是彩霞姐那一組，跟他們說了我們的意思。彩霞姐滿口答應，王貴先是有點猶豫，後來也同意了！”
陳援朝笑道：“師兄，你有諸葛之才啊！”
諸葛亮聯吳抗曹，舌戰群儒，楊金山哪裏比得上？
有這個高帽子，楊金山得意洋洋。
突然，他來了一句：“你不說能把盛英文送進大牢的嗎？要到什麽時候？”
陳援朝隻好苦笑一下：“快了、快了！”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傍晚，宣傳隊員們回到營地吃飯。
盛英文一看到陳援朝，立即把筷子一摔：“陳援朝，你上午跑哪去了？”
陳援朝平靜地回答：“我肚子不舒服，去附近的衛生院拿藥吃去了！”
“為什麽不事先跟我說？”
“我來不及了，再跟你耽誤一會兒，就要拉褲子裏！”
陳援朝故意說個笑話，卻竟然沒有人敢笑。
大家都知道，現在是盛英文攤牌的時候了。
“你就算是拉褲子裏，也應該先跟我說！如果在戰場上，你這就是開小差，臨陣脫逃，無組織、無紀律！作為文化站長、宣傳隊隊長，我宣布，將陳援朝開除出宣傳隊！”盛英文終於圖窮匕見。
“我不同意！”楊金山站出來，“你要開除陳援朝，我也一起走！”
盛英文冷笑：“你們一起走，我們還剩五個，演出也夠了！”
李彩霞也放下飯碗：“我也跟援朝一起走！”
盛英文臉色發白，卻還咬著牙：“好啊，李彩霞，枉我平時那麽照顧你。你走好了！我們還在四個人，照樣夠用！”
四個人，已經是宣傳隊的極限了，再走一個，今晚的演出鐵定要黃。
陳援朝和楊金山一起看向王貴，希望他能有所表示。
王貴卻低下頭，什麽也不說。